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凡夫俗妇 作者:阳溪yx 简介: 水春娘原本奋斗到该享福的年龄,不幸患癌穿越为古代一苦难村妇,相公从军,拖儿带女被公公婆婆嫌弃。分家后发挥了穿越女的智慧脑,发家致富,等回了受伤的相公,智去内忧外患,从此过上享福生活。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水春娘,田耀达 ┃ 配角:翠娘,荣娘,云白,云蓝 ┃ 其它:种田制茶发家 ================== ☆、第 一 章      春来江水绿如蓝,细柳纤丝荡河畔。青山远岱闲无际,乡村农家忙种田。鸭鹅戏水牛嚼草,儿童低语笑开颜。   江南初春,乍暖还寒,习习的凉风吹得人的脸都有些皴裂、鼻尖微红。   这样寒凉的天气里,乡村农人依然冒着清冽的冷风,打着赤脚,在自家的地里、田里挥动着锄头,辛勤的劳作着,准备春耕。   大邑国巴叶县香柳村的黄昏,田里、地里、坡上、坡下,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在昏黄的夕阳映照中,扛着农具唤儿牵牛赶鸭归家,一时间,乡间的小路上人语牛哞鸭嘎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极特别而和谐的人畜混合交响曲,只有这个时候,农人们那经年饱经风霜的黑脸上,才露出难得的松散与开心的表情。   这样的场景是乡村生活亘古不变的常态,折射出这僻壤乡村农家人的似水流年。   乌金西坠,夜幕四合,炊烟袅袅,饭香淼淼。   村子如此一片温馨祥和,却突然在村舍较集中的一座院落里,嘈杂之声轰然乍起,不时的传出一阵阵大人的争吵声合着孩子的惊叫声,这极不和谐的吵嚷声,打破了宁静的傍晚,惹得四邻人家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人还端着饭碗,好奇的跑去看个热闹。   争吵的人家是一座十分典型而平常的农家院落,有正房三间和东、西厢房各三间。   此时的正房堂屋里,正摆着两张饭桌,看样子应该是男女各一桌,然而他们现在不是在安静的吃饭,而是守着满屋的杯盘狼藉,不停的嚷嚷着,直到一位老妇人突然发威的把一位年轻的妇人猛推了一把,年轻的妇人或许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此一劫,毫无预兆的被推抛直至脑袋撞到堂屋的大门框上,才本能“啊”的发出一声惊惧的惨叫,合着“啵”的撞击声,顿时,这个年轻的妇人的后脑上鲜血直流,所有脸红脖子粗争吵着的人们突然静了下来,同时齐齐的看向门口,几个在惊讶中反映过了的娃娃扑向年轻妇人,“哇哇”的大哭起来,不停凄苦的呼叫着“娘亲!娘亲!”   “你为什么推我娘亲?”带着哭腔和哽咽的一个怯怯的但又是气愤的童声乍然响起,同时还泪目圆瞪的仰视着推倒他娘亲的老妇人,没有称呼,直接质问。   “你个小崽子,没大没小,你和谁说话呢?”老妇人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直着脖子端着架子颐指气使。   “云蓝,你先来扶娘亲。”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喊道。其余两个小娃娃还在喊着哭着。   只见刚才说话的女娃走到屋里最年长的男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爷爷,求你快请大夫给我娘亲看看吧,娘亲流了好多血。”   “对,请大夫。快,老三,快去请大夫。”老爷子被提醒,赶紧吩咐。被指派到的男子提起衣摆飞起脚出了门。   “老二媳妇,快扶老四媳妇回屋歇着。”老爷子发话了,只见一个满脸悲伤默默哭泣的中年妇人迅速的背起受伤的妇人,走向西厢房的最末一间屋子,然后轻手轻脚的慢慢把伤者放在床上,“云白,快去弄点热水来,我给你娘亲擦洗一下。”   刚才跪地求爷爷找大夫的女娃云白一边抹泪一边急忙的出去,一会儿端了半木盆的热水来,帮着二伯娘一起替娘亲擦洗。这时,大夫被请了进来。   静静的把了伤者的脉象,又把胡乱裹着伤口的布条轻轻慢慢的取下来,看了看伤口,打开药箱拿出一瓶白酒,给伤口消毒,然后又把一种暗黄色的药粉倒在伤口处,再用干净的白布条绑好,交待家人在伤口没有结痂以前千万别沾水。然后,年老花白头发的大夫才起身退出了屋子,被请他来的老三田耀发请到了堂屋,坐着堂屋主位的这家男女主人站了起来让座,“华大夫,我家四媳妇的情况咋样?”男主人问道。   “荣贵呀,你四儿媳妇的情况很不好,我开几剂药先吃着,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吃了药两天醒不来,人就没救了,如果能醒来,恐怕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你们就求求老天开眼吧。哎,造孽哟!一家人,啥子事非要弄得你死我活的?老夫先走了,有事再来找我。你,跟老夫去取药。”说完,摇着头叹着气弓着背背着手,同给他背着药箱的田耀发走了。老大夫担心伤者即使是醒过来,也有可能变成傻子。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了,这家恐怕会放弃治伤,会想:与其治好一个傻子,不如让她死了算了。老大夫想,这种事这家人是做得出来的,所以,他不说,他也不能说,他是医者,医者以医治患者为己任,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任何救活病人的希望的。   这边忙着熬药照顾伤者,那边田家老俩口也在激烈的争辩着,你怪我,我怪你,互相扯皮推卸责任,而不是担心伤者,更谈不上关心。田家其他众人狗熊般各归各屋躲了起来,整个田家院落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那些看田家热闹的人摇着头,惋惜而同情着被打伤的妇人。   “哎,可怜哟,家里没男人,日子不好过哟,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五子媳妇巧娘叹道。   “谁说不是,春娘多好的媳妇,咋就不晓得疼惜呢。”五子娘也附和说道。   “你说,田家这是出了啥事,非把人往死里整?”向嬢嬢问道。   “今天这事,老四家的冤。没办法,老的有气,总拿捏没人撑腰的软柿子。算了,人家闲事,我们莫管了,回了吧。”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大奶奶劝道。   这场闹剧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场,凄凄惨惨的不了了之,好似受了无妄之灾的人活该一样,除了田家二媳妇和伤者的四个娃娃,忐忑惶恐的担心着,其他人似乎并不上心也没有不安,更别说看望、问候、帮忙什么的。大家对此也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没有期盼、没有奢望,因为,这就是他们每天过着的日子,习惯已经麻木了他们的神经,现实如此,现实残酷的叫人绝望。   “云白,云蓝,你们带着云青和云紫去歇息,二伯娘看着你娘亲。你们养好精神,明天接替我,你娘亲得时时得不错人的看顾。”   “二伯娘,我娘亲会不会??????”云白担心问道。   “不会,你娘亲不会有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担心。哎,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想想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日子何尝不是如此,并不比现在躺着的这个好过多少,这个家里,就她们妯娌俩人不受待见,日子苦啊!今天的事是大房田耀兴两口子因为私藏银钱惹了婆婆怄气,可婆婆却把不痛快发泄到毫无过错的春娘身上,这还不是因为四弟不在家,春娘没男人撑腰。想着想着,也便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来,为伤者,也为自己。自己的男人倒是在身边,可自己的男人老实呀,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和自己一样都是家里的受气包。   “云行他娘”,门外一个悄悄的声音喊道。   翠娘知道是自家相公田耀旺,便悄没声息的打开门,把人堵在门外。   “四弟妹好些没?”田耀旺轻声问道。   “没有醒来,看情况不好,脸白得吓人。今晚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歇了吧。唉???”说着推了推自家相公,示意他回去睡觉。   “那好,你自己也不要累着,有事叫我。”老实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呆愣愣的看着自家媳妇点了头,他才转身走了。   “春娘呀,你可要挺过来呀,不然,你的娃娃可要受苦了。你一定要醒过来呀!老天爷,你睁开眼吧,咱们的命咋这样苦呀!”田家二媳妇赵氏翠芬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呐喊着。   可是,寂静的黑夜和黢黑的天幕没有回音,只有一阵阵夜风冷冷的吹过。    ☆、第 二 章      同样是阳春三月,2013年的春上。在某省省会城市滨海市的公园里,正举行世界花卉博览会。参展的花卉那是名目繁多、百花盛开、千姿百态,公园里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录像的、照相的人们各忙各的,好不热闹,好不惬意。   然而,公园偏僻的一张供游人休息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只见她衣着干净整齐,短发齐耳,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若有所思,却又目光茫然,她孤寂的身影与欢笑的场景形成极大的反差。   坐了许久,她从右手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竟然是一份医院的诊断书,明确其主人得了晚期胃癌,而且今天是“归期”。   她毫无表情的看着这张诊断书,看着看着,眼眉间露出痛苦的表情,左手习惯性的捂住自己的胃,然后,慢慢的整个人往左边歪落,最后蜷缩在椅子上,不一会,她右手上拿着的诊断书掉在了地上。过了很久,一名清洁女工打扫卫生路过这里发现了她,被120车拉到了医院。   这个妇女也叫水春燕,今年四十五岁,来自云南某边境县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她与当军人的丈夫结婚后,生育了一女一子,原本应该很幸福,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丈夫在一次抗洪抢险的任务中光荣牺牲了,那时他们的孩子大的才七岁,小的五岁。他们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他们夫妻俩都是亲缘薄的人,他丈夫家只有俩个出嫁的姐姐和他丈夫,她自己家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她,她们的父母也都先后早逝。   看着政府补助的抚恤金,想着孩子们的未来,她感到责任重大,她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她要勇敢而坚强的面对现实。于是,她和公公婆婆商量,用这笔抚恤金先把家里的泥土茅草房改建成砖瓦房,保证一家人不再受风吹雨淋。然后,送大女儿去上学,最后,把孩子和公公婆婆的生活安排了一番,拜托邻居和同族之人平时帮忙照顾。经公公婆婆同意,自己打着背包随着同村外出打工的村民一起,坐着长途汽车到了滨海市打工。   二十多年里,她做过几乎囊括了吃穿住行等行业无数的工种,换了无数的老板,因为她人踏实肯干,又不多言不多语,最终赢得一家公司老板的欣赏。后来,经过一些培训,加之她自己去读夜校,取得了财会专业中专文凭,被公司聘为财务主管,当上了公司白领,钱也越赚越多。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女儿、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她自己还有二十万元的存款。眼看着享福的好日子就快来到了,可在一次公司的例行体检中,居然检查出来她得了晚期癌症。公司有给员工上医疗保险,按理说治疗没有经济负担,但因是癌症晚期,医院明确断定只有三个月的生存时间,于是,她自己放弃了治疗。在这三个月里,她一边按医嘱服止痛药,一边处理着自己的遗产。忍痛回了老家安排了公公婆婆的生活后,又回到滨海市安排女儿儿子们的生活,最后,把自己交付给百花满园的春天。真的应了那句歌词: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或许是有太多的不舍,她在慢慢死去的刹那间,迷迷糊糊中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丢掉生命,凭着求生的本能与死神挣扎着,直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眼睛。   可是,就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吵吵嚷嚷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   “娘亲娘亲”,一声声叫得如泣如诉。   “都两天两夜了,不会醒来了。真是丧门星,死了就死了吧。你们几个小崽子让开。”一句句咬牙切齿,还是那个田家的女主人王家玉田王氏。   “你们几个还不快点把个丧门星抬出去埋了。”复尔又对着自己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吼道。   “别,求求你,奶奶,二伯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回来,等等大夫吧。”云白一边哭一边求。   “谁也不能动我娘亲,谁动我就和谁拼命,要死一起死。”云蓝愤怒的叫着,现在他是这个家里年龄最大的男子,此时手里拿着一把缺口的大菜刀比划着。如果没有了娘亲,他们四姊妹该怎么活?所以,他拼了。   “呵呵,威胁我,你个小兔崽子,来呀。”田王氏尖叫着,与他对峙着。   “来就来,我死了,我爹回来会为我报仇。”说着真的举着菜刀往田王氏那边一小步一小步坚定的走了过去,小小的身体透着凌人的气势。   也许是真的怕云蓝做傻事,田春燕在迷迷瞪瞪中猛的睁开眼睛,用力喊道:“云蓝,不要啊!”   听到这微弱凄婉的叫声,整个院落倏然安静了下来,大人们不管男女,脸色灰白,云蓝愣怔了一刹那,然后是急速转身跑到春娘的身边,一时间,几个娃娃“哇哇”叫着奔向自己的娘亲,歇斯底里的叫着:   “娘亲娘亲,你终于醒了。”   “娘亲娘亲,我好怕。”   “娘亲娘亲,啊啊啊,呜呜呜。”   “娘亲娘亲呀,娘亲,你再不醒来,这些坏人要埋了你。”   这时候,院落外看热闹的人喊了起来,“华大夫来了。”   华大夫老远就听到了哭声,原以为情况是最糟糕的,没想到人们都在议论说“春娘刚才吼了一嗓子”,看来还好。大家都静静的让开道,华大夫也是急步来到已经放在门板上的春娘身边,把了脉象,深嘘了一口气,略显轻松道:“人已经缓过气来了,赶紧抬到床上去。”尔后又是消毒,重新上药,还好,伤口没有化脓,伤口旁的血乌也消散了一些。   被重新抬到床上的春娘也再次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大家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不要担心。华大夫,谢谢你!”   华大夫摇着头道:“孩子,好好歇着。”说完,又板着脸对田王氏道:“荣贵媳妇,你家老四媳妇总算是挨过一劫,但是失血过多,必须给她好好补补,如果再出事,不说老夫束手无策,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再说,如果发生意外,你家老四回来你们怎么交待,难到你们要告诉他你们活埋了他媳妇?别做法理不容的事,你们可别再犯糊涂。”   “我咋了,我是她婆婆,这是我们的家事。”老嘴死硬死硬的。   “荣贵婆娘,你怎么说话呢?你不会说话一边去。荣贵娃,你死了?你家没男人了,让一个四六不懂的泼妇瞎嚷嚷?”一个满头白发的瘦烁老人突然厉声道,田王氏见着来人,惧怕的后退了两步,缩了缩脖子。   这时,才见田荣贵从堂屋里出来,态度恭敬的对着老者说道:“五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听说你们家要出人命啦。怎么,你不知道?”极具讽刺的语气。   田荣贵没有直接回答田五叔的话,只是怒目圆瞪的对着自己的婆娘吼道:“还杵着做什么,给四媳妇炖鸡汤去?”   田王氏瘪了瘪干涩的老嘴,心不甘情不愿骂骂咧咧的朝三个儿媳妇吼道:“没听见你爹的话,还要我亲自伺候?”三个儿媳妇急速作鸟兽散。   田荣贵这才苦笑着对五叔道:“五叔,屋里坐。”   田五叔恨其不争的瞪了田荣贵一眼,对着华大夫道:“华老兄,你辛苦了几回,救活了我族的侄孙媳妇,理应坐下来喝杯茶。”   华大夫没反对,提衫迈步走进了田家的堂屋,两人在主位落座。   田荣贵招呼子孙们倒茶,自己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俩位老辈子。   俩老辈子互相看了看对方,互相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喝了几口茶。田五叔才缓缓的开启长满白色胡须的薄唇,轻轻的吐出一连串的话来:“荣贵呀,你看你把家管成啥样咯,真是辱没先人哪。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为了啥整成现在的局面,我只想说你家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都成了村里的戏台子了,那闲话、笑话多了去了。原本我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谁不是吵吵闹闹的。所以,平时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从没多问过。可你家也太过了,今天居然还要做埋活人这样犯法的事?尤其是你那糟媳妇,刻薄不说,如今还显出恶毒的性子来,咋地,你拿捏不住她?”   “五叔,看您老说的,我咋管不住一个婆娘。只是家里人多口杂,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有些事也的确不好办。”田荣贵心虚的解释道。   “那四侄孙媳妇犯啥心思了?”五叔步步紧逼道。   “到不关她的事,这次是个意外。”田荣贵敷衍道。   “既然不关她的事,咋伤的是她?意外?你可以这样说,但是外人却说这是故意的,你也没有否认的证据是吧?!闲话不说了,这次是咋回事?你又想咋了?”平铺直述。   “一家子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还能咋?”田荣贵轻描淡写的应付道。   “咋?出人命的事就这样过去了?”看着这近乎冷血的自己亲三哥家的幺儿,不知何时变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的亲侄子,田五爷突然感到一阵心颤,失望的摇着头。心想:就凭这个态度,四侄孙一房以后怕是更没得好日子过了。罢了,罢了,老夫今天就替四侄孙一房做个决断。   前些日子,四侄孙媳妇曾经专门跑来请求他说,他们一房现在的日子越发难过了。总的意思是,她家相公田耀达自从当兵后久无音讯,至今生死不明,家里人都嫌弃她家娃娃多,又没有劳动力,是田家幺房几家人在养着他们娘们几个,话里话外的含沙射影的提醒春娘一家吃白食,还旁敲侧击的让她要有自知之明,应该主动提出自己一房分出去单过。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家确是没有劳动力,所以,他们一房也真的不能没有自知之明,拖累了整个田家幺房,因此,来请族里的老辈子他田五叔出面将他们一房分出去,以后自家是生是死是自家的事,与田家幺房无关,她毫无怨言。   听春娘如是说,田五爷子讶异的目光秒射了她一眼,他对田荣贵家的事早有耳闻,也晓得春娘一家目前的囧况,虽然觉得田家幺房的老四一家弱妇稚子日子艰难,但是他们自己都不抗争,外人也只能是哀其可怜、叹其不争罢了。现在人家不愿再忍受、晓得寻求帮助,作为族长的他就不能熟视无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了。所以,今天他必须为弱者出头,既然已经出口插手,事情就一定要有一个结果,一个他心里盘算好的结果,那就是随了春娘的心愿。    ☆、第 三 章      沉默,久久的沉默,但每个不语的人的表情预示了每个人的内心的不同想法。   华大夫不语是因为他既是外姓人,不能明着管别人家的事,但是,他又是个大夫和整件事的见证人,关乎人的生命就不得不管了。而且,他也同田五爷表达过田家幺房分出老四的想法。这几年,他为春娘和春娘的几个娃娃看了多少次伤病,其中的情况他比其他外人知道得多太多,所以他才了解了别人不知道的田家幺房那些不可外扬的龌龊家事。于是,他动了恻隐之心。同时,他也在验证着田家辈分最高的人的良知,看看自己相交几十年的异性兄弟是不是还是当年那般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时间这把杀猪刀是不是真的可以锉顿人性的光辉。   田荣贵的不语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他的家事,无需他人多管闲事,即使是自家的老辈子也不能什么事都管,这纯粹是狗拿耗子。还有这事自家婆娘的确不该迁怒到四媳妇,真是个糊涂婆娘。他也是吃尽这个婆娘刁钻不讲理心胸狭隘的苦,自己的苦还没地儿说。这个婆娘是他自己看上的,年轻的时候欣赏她的泼辣,可是日子久了,才发现这个婆娘心眼小,自私,贪婪,刻薄。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得把砸坏了的脚藏在鞋子里捂着,自己苦苦的熬着、忍着、舔舐着、承受着。   其实,老刁妇的养成,根源还是在于他这个家主的疏于压制和管教,失职的恰恰是他自己,只是不曾反省而不自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田五叔的不语是在考虑咋样开口说将四侄孙一房分出去一事。就在沉默得使人心里快窒息的时候,田五叔说话了;“荣贵呀,你们是不是认为现在四房是靠你们全家白养着的?”   田荣贵疑惑的看向他,很久,脑子里经过无数次的成算,最后,竟然还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看着田荣贵点头,田五叔心里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四侄孙媳妇没说谎;又是百般的无奈与失望,这家人果然想过河拆桥。不过田荣贵的态度使他的心里一下子坚定了起来。   “既然如此,荣贵呀,把他们一房分出去吧?!”话里带着询问或是商量的坚定口气。   “这他们几个妇孺幼子的单过靠什么生活?这样,不好吧?”话里仿佛带着担忧,实则是一丝欣喜。家里的娘们整天不就是嫌弃四房吗,唠叨了那么多,还不就是这个意思?但他不能主动提,那样会被人口水唾沫淹死。人们会说:怎么,老四替你们全家服兵役上战场,现在生死不明,才几年,就不愿意养人家的妻儿了?还会被人诅咒祖宗。还有,他在内心深处也怕这样做了,将来无法向九泉之下的祖先交待。现在既然有如此好的契机,由族里老辈子主动发话了,他何不顺水推舟?这样,既堵了别人的嘴,也顺了五叔的意,更称了自己的心,他越想越欢欣。   “这么说,你不反对?”田五叔鄙夷的口气。   “全由五叔做主。”老家伙,我让你骑虎难下,自食恶果。   “好,很好!华老夫子做个见证。”他嫌弃的再没有看田荣贵一眼,只对着华大夫问去。   “义不容辞。”华大夫再无赘言。   “侄子想怎么个分发?”单刀直入。   “旦凭五叔做主。”踢皮球谁不会。   “去把云蓝小子叫来。”直接吩咐。   云蓝很快来被带到堂屋,只看着几位长者,没有开口说话。娘亲交待过:如果是谈他们一房分出去单过,他就答应下来,还要对长辈表示感谢,那些话他都记住了。   “云蓝小子,今天由五祖爷做主,把你们一房分出去单过,你是什么想法?你可以去问你娘亲后再来告诉我。”做戏要做全乎。   “五祖爷,不用问我娘亲,现在我是我们家的长子,我可以替我家做主,我同意。”所有的人都疑惑的看向他,十岁的娃儿口气和胆子不小啊。   “我爹去服役已经四年多了,到现在也不晓得仗打完了没有,如果长期这样下去,我们一家恐怕会拖累大家。假如爹爹我们也应该趁早学会自己养活自己,没有要大家养活的道理。我们家人口多又没有劳力,我们不想拖累大家,我们愿意分出去单过,为大家减轻负担。”补充得入情入理,振振有词。   “可是,你们以后怎么养活自己?”田五爷问道,作为生活经验丰富的长辈,他势必什么后果都要预测周全。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手有脚,饿不死。再怎么说,爷爷应该会分一些土地给爹吧,虽然我们不会种地,但是我们可以慢慢学着种,只要勤劳总是会有收成的,五祖爷和爷爷不用担心。以后就是吃糠咽菜,我们也自己认了,不会有怨言。”说得底气十足。   “对,荣贵呀,你准备把哪些田土分给四房?”云蓝小子聪明而又适时的暗示他懂得,所以田土必须分,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个,他们娘们几个也种不了多少”田荣贵原本就没想过还要分给他们任何东西,更别说田土,因此有些措手不及。   “爷爷,我们可以的,该怎么分就怎么分。爹爹没回来之前,我们可以学着种也可以请人种,没有银子就用收成抵工钱。爹爹回来了,就爹爹带着我们种。而且,我和云青也快长大了,您不用担心。”想不给够都不行,再不给你宰我的借口。   田荣贵心里肉疼不已,暗骂了死崽子千百遍,但面上还是装得很和善,一副好长辈的面孔:“既然如此,那好吧。”   然后,对着田五叔道:“五叔,家里的田土您老也知道,统共五十亩,水田十二亩,坡地三十八亩,您看?”直接撂挑子。   “平分吧,分成六份:你们俩个老的一份,老五耀静还没嫁人算一份作为嫁妆,其余四个儿子各占一份,可行?”你不是出难题吗我不偏不倚,直接堵你的嘴。   “那给四房水田两亩,坡地六亩。不过,坡地就给四房北坡凹那五亩,还有那个窝棚占地也有一亩多,水田”其实心里的算盘早就打好了。   “水田就给挨着我家的那两亩,北坡凹的那五亩地只能说得上是荒地,开垦出来就没播种过,后年就要给朝廷缴税了,现在能不能种出庄稼来还两说,给两亩肥水田合情合理。”不能由你牵着鼻子走,全凭你的心思来。   “好,听五叔的。”反正自己已经占了便宜。   “云蓝小子,你”   “好,我没有意见。还有要分给的粮食,我娘亲的嫁妆要从奶奶那里拿回来,还有娘亲治伤的银子,还有我们不能一直住在爷爷家,得整修窝棚。还有,农具、锅碗瓢盆和我们现在房子里的全部日常用具。”该得的娘亲说必须争取。   华老夫子双眼明亮的看着云蓝,禁不住开口道:“应该的,过日子不啥啥都得有才行,粮食得有,农具得有,不管好赖,都得齐全,何况你爷爷也不缺那么一点。”我将你一军。   田五爷没有开口,田荣贵心里那个愤懑,咋自家的事,自己这个一家之主不能做主了呢?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口里却只能佯装顺从道:“好,现在吗?”我给你出难题,我今天就赶你们出去,哼,哼。   “云蓝小子,去叫秀才来写契约,再把你五子叔叫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云蓝出去的当口,田荣贵交待他的婆娘把春娘的嫁妆整理了抬到四房的屋里,云白拿着单子核对。他又吩咐老二媳妇翠娘给四房数拿锅碗瓢盆,让老二去数农具,老三去称粮食。心里想着我比你们更急。   过了一会儿,五子先来,问:“爷爷,您有什么吩咐?”五子是田五爷的幺孙,长得很高,也很年轻,黑黑壮壮的。   “你多带些人,从家里拉几车稻草去北坡,叫上一些人,把耀达的那几间窝棚休整好,今天晚上要住人。另外,叫几个壮实的后生推三辆板车来,帮忙耀达一房搬家。   “哎,晓得了,爷爷,这就去办,您放心吧。”说完怒瞪了田荣贵一眼就快速离开了,这个叔叔太过分了。   不多一会儿,云蓝带着秀才拿着文房四宝进了堂屋,坐在方桌上按照刚才的意见写好了分家文书三份,分别签字画押摁指印后,分家双方各留一份,族里保管一份。云蓝收起自家的那份,对着四位长辈道:“五祖爷,谢谢你!华大夫,谢谢你!爷爷,谢谢你!秀才叔,谢谢你!”说完彬彬有礼的弓腰作揖退了出去。   华大夫欣慰的笑了笑,用“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的眼神看向田老爷子,田老爷子只是抬了抬下巴,用“那是,我田家的后辈就是不错”来回应。   犹如谦谦君子的秀才,莫名的看着俩老辈子用眼神打神仙架,不能言传,只可意会。   就在大家都松气的时候,田家老二耀旺两口子突然闯了进来,夫妻双双噗通下跪,口称:“五爷爷,我们也要分出去单过。”   这个突发的情况把大家都弄得有点懵懂,田荣贵也惊吓了一下,然后是咆哮道:“老二,你们这是添什么乱?”   “爹,把我们一房也分了吧,以后吃糠咽菜也不怪爹娘。”田耀旺苦着一张黑瘦的脸坚定的说道。   老二媳妇没有说话,只是陪着自己的相公低着头跪在那里。刚才,他们在外面听了云蓝的一席话,茅塞顿开,原来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可以做主的一天。于是回屋商量好了,翠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们今天趁机也要分出去,这么些年,他们二房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还不受待见,只有干活的份,没有话语权,除了受气没有其他,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和娃娃们的将来,必须脱离这个偏心不公的大家庭。看我们两房走了以后,你们去使唤谁?   “二侄孙,你们这是咋说的?”田五爷问道,既然人家问的是他,他也要承人家的情。   “五爷爷,我们一房在这个家里也是每天都惹娘生气,娘总是说我媳妇是扫把星,可我媳妇每天都在不停的干活。娘总是骂云鲜是小贱人、赔钱货,她才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还有我云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到天黑,还被娘骂是只知道吃的懒货。我一年四季没有休息过一天,我们一家都这么努力了,还是达不到爹娘的期望,我们一家子都笨,老惹爹娘生气,所以,我们自请分家,也不想拖累大家,请五爷爷做主。”老实人的诉苦更能使人动容。   田荣贵那个气得都快想杀人了,老二就是他家既听话又好使唤的牛,地里的庄家基本上都靠他打理,这要分出去了,家里的农活谁来干?原以为二房是完全可以掌控的,没想到平时闷声不响任人拿捏的憨牛,心里原来早就离心了。想到这些,他不禁是一片凄然,看来,自己这个家主在他们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分量,没有了威严,罢罢罢。想到这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只用枯涩的双眼看着别处。   他没有想到人家付出了那么多,家人又是咋样对待人家的,话说兔子急了要咬人,何况人呢?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再说了,都身为儿子,为嘛厚此薄彼,只欺负老实人呢?   “荣贵呀,你咋想?”田五爷子又一次更加嫌弃的看向田荣贵问道,看看吧,自己的老实儿子都和你离心离德了,做人家的父亲就不要太偏心,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老的了,随便吧。”不无伤感的回答。   “二侄孙,你们想好了?这可不是小事,不可儿戏。”田五爷子严肃的再三提醒。   “想好了,我们也不为难爹娘,就分西坡的那三亩中等水田和旁边紧挨着的五亩中等坡地,我们也今天就搬去窝棚。”说的很急,就怕不让他们分出去似的。   “荣贵呀,我看行,你说呢?”田五爷觉得二侄孙也不贪心,提议也合理。   “随便吧,我没意见。但是,你们不比老四家,你们必须给我们俩个老的孝敬,每年五百文银钱。等老四回来,也一样。”自私的人,任何时候永远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利益,哪怕是父子,哪怕根本不缺银子。   “成。”田耀旺俩口子知道,这是老爹的故意刁难,如果不答应,今天就别想分出去。   田荣贵本意也是刁难,他不相信老实过头又从未管过家理过财的老二俩口子有能耐答应。可是他失算了,人家痛痛快快答应了,他惊讶的瞪大了一直微咪着挑衅的双眼。   他今天是彻底输的精光,他竟然输给了自己的儿孙,现实是残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都不行。随之,他的心也堵上了,恼羞成怒的腹骂道“你们狠,老子就等着以后看你们的好戏。”   “好,即然你们都没有意见,就这样吧。秀才,你就再辛苦一下。华老兄,再多做个见证。”   “无妨。”俩人欣然应下。   田家从这天起,一分为三,分出去的两家虽然破衣烂衫,毫无家产,一穷二白,却让人意外的高兴。而田荣贵却是十分的震撼和异常气的愤。但是,再心里憋屈不痛快,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陪着请来主持分家的三个人在自家吃了午饭,以示感谢人家的帮忙。    ☆、第 四 章      红日西沉,夜幕降临,整个香柳村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晚霞中,仿佛被夕阳拥抱着的仙子,透着柔和,迷人而妩媚。   春娘一家在五子等众多村民的大力帮助下,已经基本安顿好了。春娘倚在床上口头指挥,十二岁的云白收拾灶屋,准备做晚饭。十岁的云蓝带着七岁的云青去弄煮饭的柴草,五岁的云紫打扫院子。   中午在田家老院子的那顿午饭,春娘只喝到一小碗鸡汤,唉,聊胜于无。娃娃们却只闻到了鸡肉的味道,饭也只吃了个半饱,春娘准备晚上让娃娃们吃饱。   老二一家还在修整窝棚,村里几个关系处的近的人家也来帮忙,还剩下一间房顶正在换草,田二媳妇翠娘和八岁的娃娃运行、六岁的云鲜兄妹俩,帮着大人把东西往整理好的屋子里搬,瞧着天黑尽以前也能完工。   这样的窝棚香柳村家家户户都有,因为有些田土离村子中心远,所以,在粮食收获的季节都要留人日日夜夜的看守,倒不是防人,主要是防山里的野兽搞破坏,糟蹋庄稼,而庄稼是农家人的命根子,自然要全力保护。   香柳村四面环山,整个香柳村被一片茫茫的大森林合围,到了夏、秋两季,尤其是秋天,山里的什么野猪、耗子、甚至山猴等等的动物,都会在夜间跑下来祸害庄稼,搞得村民是防不胜防,烦不胜烦。   香柳村北面是香柳岭,春娘一家现在住的北坡凹,是靠香柳岭最近的人家,就算白天都很少有人路过,晚上更是寂静。因为香柳村四面环山,村民们砍柴、打猎、伐木都能在自家附近的山林就近解决,一般情况下,北坡凹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北坡凹离村民集中居住的村中心有三里的脚程,除了他们一家,别家没有坡地在这里,可谓偏居一隅。   田家幺房是因为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田土可开垦利用了,勤劳的老四田耀达想到自家娃娃多,才自己一个人在去服兵役前的那个秋冬季节,在这里搭建了三间窝棚,连续苦干了三个半月,才开垦出这五亩从来没有真正种过庄稼的坡地(因为来年他就去服兵役去了)。如今,他的妻儿得到的无非是物归原主。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一时的勤奋,给妻儿留了一线生存的保障。   春娘一家饱饱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晚饭,她自己吃得不多,现在正一边喝着苦药,一边看着娃娃们吃的开心,即便汤药再苦,她也感到心里甜。   更开心的是,自己竟然死于后世,重生于前世,穿越到被婆婆骂是个丧门星,无巧不巧是,她真的就重生在丧命于门的年轻媳妇身上。而且一穿越就因为受伤而分家。一定是老天听到了她不想死的心声而成全了她。   而且在这一世,她还多了俩个孩子。后世的俩个儿女她不用操心,她相信他们会过得很好。   现在的自己也年轻了十几岁,大概有三十一岁,与自己同名同姓都叫水春燕,相同的还有,两世的丈夫都是军人,后世的那个牺牲了,这世的这个不顾原主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的替田家去服兵役,而今不明生死。唉,人的生命中总有这样那样的相似,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同。春娘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原主对田耀达深深的怨怼,似乎有意的想忘却这个人。   她很佩服原主的胆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旧社会,在家里男人不在、娃娃幼小而众多的情况下,勇敢的求人帮自家分出来,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也证明了女人“为母则强”的本性,女人总能以柔克刚。她真心的谢谢原主。   作为穿越人士,作为曾经是新中国长大的农民而又白领的经历,居屋又靠着如此茫茫群山,绝对饿不死人。俗话说:大山是个宝,看你找不找,她不怕自家富裕不起来。   但是,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对,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一世,她再也不会牺牲身体赚钱,她要用好身体赚取财富,过上后世梦寐以求的富足而舒心的日子。然而前提是发现财路,寻找财源。哎哟,不想了,头痛,睡觉。或许是有了光明前途的心里暗示,果然一夜好眠。   习惯了早起的春娘一家人,虽然没有人像原来田家老太太那样尖嚎着让人起床的噪音,也没有雄鸡报晓,但是她们却都还是早早的醒来,醒来就起床,开始各忙各的。春娘感觉饱睡了一觉后,头也没那么疼了,也有力气了,气色好了很多,便自己缓缓的起床,被云白扶着坐在屋檐下休息。   春娘家的窝棚与村里所有的窝棚一样,都是三间房,一间毫无悬念的是灶屋,一间是卧房,一间是卧房兼杂物间。捎带着一个小小的茅厕棚。窝棚坐落在北坡一块相对平整的凹地里,故名北坡凹。后院有近一亩半的空地,背靠着的荒坡上稀稀疏疏的长了一些灌木,估计这坡上原来也是树林,现在的状况为砍伐所致。背靠的山叫“后山”,后山的后面是香柳岭。窝棚门前有六亩左右荆棘密布的荒地,荒地前面是一坐凸起的山丘,与后山相对,故名“前丘”。站在前丘上可以俯瞰香柳村全貌,而从村里却望不见春娘家,这是一个比较偏僻隐蔽而又独立的居所。   窝棚小院用一种细而硬的柳树也就是香柳树做篱笆围墙,香柳村因无处不生的香柳树而得名。现在细细嫩嫩的柳枝吐着绿芽。院门是干枯的香柳粗杆竖着排列而为。篱笆外不远处的四周分别有几颗高大的老树,她不晓得是什么树种,但是树叶很大,遮阴纳凉的效果应该很好。大概六十平米的院子是泥土夯成的,没有排水沟。看着虽然简陋,但也素雅,很天然,让人感到很田园、很闲适。   一家人在这里新的第一天,就在大家忙碌而欢悦的早上开始了。吃过香香的面羹早餐,云白照顾春娘喝了药。春娘看见娃娃们都站在那里望着她,好像她不发话娃娃们都不晓得该干啥。于是她只好说话了:“孩子们!”她没有说娃娃们,还不太习惯吧,“从今天起,咱们要开始自食其力的生活了,也就是自己养活自己,虽然咱们不太会种地,但是事在人为。你们不用害怕,一切有娘,娘会带着你们创造以后美好的日子,你们有信心吗?”她拿出后世公司里那套鼓励员工的说辞来激励自己和孩子们。   “有信心!”孩子们有点胆怯,声音参差不齐弱弱的回答。   “大声说出来,有没有信心?”春娘使足了力气问道。   “有信心!”这次的声音又太震耳欲聋,把她吓了一跳。好可爱的孩子!   “好,现在,带我去咱们的地里看看。”云白和云蓝左右一边一个虚扶着她,云青牵着云紫走在他们身后,出了院子来到荒地里。其实春娘自醒来后,感觉身体好多了,可能是带着原来自己年轻时候的身体底子穿过来的。   入眼的不是意想中的一片荒草地,而是一片白花花的世界。只见沿着后山东西方向一字排开的五亩荒地里长满一种草,草有近两尺高,目前正欢快的开着白色的花朵,真可谓“白”花怒放。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如丝茅草那样的杂草,看来都不晓得这是什么,孩子们更是大眼瞪小眼。不过,春娘看着这个东西似曾相识,自家原来的云南老家也有。不急,想想啊,想想!她陷入了记忆搜索状态。   “娘亲,娘亲!”孩子们看自家娘亲愣神,害怕得很,想着是不是娘亲受伤的头又疼了。   “啊!对了,这不是野当归吗”春娘的眼睛倏然一亮,继而又一暗,因为她不晓得现在是不是采收当归的季节?哎呀,真是纠结呀。   “娘亲,这些是什么,要拔掉吗?”云蓝问道。   “云蓝,你回去拿把锄头来,再搬个小凳子来。”   “哎”了一声,云蓝飞快的跑开了。   “娘亲,你认识这个吗?是爹爹种的吗?可都长了四年了,它们还活着,爷爷也没有来收,这是怎么回事?”云白疑惑的问道。   对呀,不管现在是不是采收的季节,都长四年了,应该算是有年头的好东西。虽然采药的时节很重要,但是,也许这个时代这里的气候与后世不同呢,也许,这时候就是当归采收的季节也未可知。   “娘亲,我拿来了。娘亲,你先坐下,要干啥,云蓝来。”云蓝因为跑得急速脸蛋红扑扑的说道。   “好,孩子们,我们让开点。云蓝,你来顺着边挖一锄头,要挖深一些,别伤着根。”她仔细的叮嘱云蓝。   “哎,娘亲,我晓得了。”云蓝说完就举起锄头深挖了一锄,扯起来然后放在春娘的面前。   “云白,你把泥土去掉再给我。”云白利索的弄完泥土,把几棵野当归拿给春娘。   春娘一看,乖乖,真是上品野当归,她小时候也在阿爸的带领下挖来卖过,不过那可没有这个这么好这么大。看来,这时候的气候真的与后世不太一样。   据她自己的猜测,香柳村的地理位置相当于秦岭以南,长江以北,不是真正的北方,也不是真正的南方。但这时候的气温和环境比后世好了太多,很像后世的南方的气候。   就说现在是三月,人们打赤脚穿草鞋也不会感到很冻。这里具体相当于那个省她也说不清。唉,谁让自己知识面狭窄,地理常识贫乏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老天开眼了,真可谓上苍为你关上了一道门的同时,又为你打开了一扇窗!有了这些东西,一年不种庄稼也饿不死了。   “孩子们,听娘说,现在我们就开始挖这个草,挖完以后好种粮食。云白你回家拿几个竹簸箕和香柳筐筐、篓篓来,云青和云紫一会儿先摘这个白色的花朵,娘亲会教你们,像这样。云蓝负责挖草根。”春娘边说边示范,云青和云紫两个小人即刻照葫芦画瓢的采摘起了边上的那一行的野当归花,用自己短衣服的前片兜着,云蓝也一刻不停的挥锄挖根。   云白很快拿着大大小小的筐子、篓篓、簸箕来了。两个采花娃娃把采来的花朵放到筐子里。云青和云紫继续采花,云蓝已经挖了一小片地,云白开始去泥。春娘也想帮忙,但云白和云蓝不让,只说娘亲坐着指挥就好。   一家人热火朝天的干了半天,春娘看看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忙叫孩子们停下、收工。别看云青和云紫两个人小,可在这个时代,七岁和五岁也是很懂事的孩子了。在田家老院子的时候,他俩也天亮就要起来割猪草,喂鸡、扫地,一天到晚都不能闲着。现在给自家干活,那更是不含糊,看得春娘是一阵阵心痛,但是也没办法,何况孩子们自己甘之如饴。   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家里,云白急忙去煮饭、熬药,云蓝在春娘的指导下,把野当归的花朵用几个簸箕分晒了。然后,去窝棚东边的泉水那里清洗当归的根部。云青和云紫把当归的茎放在院子里摊开晒,春娘想着一会儿让云蓝去砍几皮芭蕉叶回来垫着晒,这样干净一些,如果茎和花朵不能卖钱,就留着自家炖汤用或者也可代茶饮,效果总会有一些。午饭前,云蓝去砍来芭蕉叶,把洗干净的当归根也晾晒好了。   午饭后,春娘喝了药想歇息,叫几个孩子也休息,可是最后云紫也是云白强留下了陪娘亲休息的,他们三姐弟继续上午的工作。   躺在床上,春娘哄睡了云紫,心里开始盘算家里的情况,分家得了一百斤的红薯种子,五十斤稻谷种,五十斤的麦种,五十斤高粱种,三十斤白面和二十斤白米的粮食,蔬菜、家禽什么的没有。现在的天气,野当归恐怕十天才能晒干,不行,种子是不能吃的,这样下去就要断粮了,必须想办法把当归焙干。蔬菜没有还有野菜,明天得让孩子们去挖野菜才行。自己的伤至少还得养几天想着想着晕晕乎乎的就睡着了。    ☆、第 五 章      春娘一家忙忙碌碌的干了六天,终于把长着野当归的五亩地变成现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地好似被啃过一样,仿佛重新开垦了一次。春娘忍不住扶额长叹,这地要下种子还得花功夫。但是,收获却更让人充满期待。   一家人扛着最后的当归,带着疲惫的欢乐回到家里。现在的家里,但凡有一点空闲空间,全放着满当当的当归。   孩子们兴奋的各干各的去了,春娘自从昨天下地干活,就接过了煮饭的接力棒。   说起她昨天下地,刚走出院子就碰到翠娘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看她,看见她都能下地了,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旋即又匆忙的回去了。   春耕忙,忙春耕,春耕一忙抵钱粮嘛。   这天的午饭春娘做了红苕焖饭,凉拌鱼腥草,炒竹笋。从田家分出来,只得了半罐盐,油什么的没有。所以,几天以来一家人都没有沾过荤腥,肚子里寡淡的很,害得春娘直流清口水。但是春娘没有怨恨。她深深的知道,都是因为穷,田家老太太才会这样护食、抠门的,目前的香柳村,恐怕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哎,明天无论如何要去一趟香山镇,看看野当归在这里有没有市场?想到这些,她怎么突然感到一丝迷茫呢?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更不能沮丧,她在心里默默的劝着自己。一切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午饭好了,孩子们也干完了活,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虽然没有油水,但能吃饱肚子,这对孩子们来说,已经比过去有时饿肚子,大多时候只能吃半饱的日子好太多,所以,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孩子们,吃饱了听娘说,今天下午云白带着云青和云紫把地边晒焉的杂草和丝茅草根收拾回来,把今天挖的当归也焙干。有空闲再把院子的旮旮角角挖耕出来,捡掉野草和石子儿好种菜。我和云蓝去后山看看能不能找到肥料。咱们家的地该下种了,但地太瘦,没有肥力,种上庄稼也长不好,所以要先上肥。另外,明天我和云蓝背一些当归去香山镇找买家,云白照顾好家和弟妹。”   “好,娘亲你行不行,镇子也不近,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云白担心道。   “没关系,明天只带样品去,基本上等于打空手,我们早点出发就行了,别担心。”此行势在必行,有啥子办法,只能注意一些。“好了,孩子们,下午各干各的。今天晚上你们都洗个澡,然后早点歇息。”   午睡了两刻种,春娘和云蓝母子往后山去寻肥料,春娘是想看看老树下的腐殖层,现在唯一快捷弄到肥料的办法就是这个了。母子俩刚走出院们,二伯和二伯娘挑了两担柴禾过来。春娘母子俩把他们迎进门,准备给他们倒水,二伯俩口子说啥也不让,说自家忙,看着春娘他们出门,也晓得春娘他们也忙,还道歉说因为春耕,都没有时间过来好好的帮忙。   正如春娘所料,母子俩在后山的几棵大树下找到了春娘要找的腐殖肥,母子俩来回背了好几趟,云白干完娘亲交待的活路也加入进来。最后,云青和云紫背着小背篓,也像模像样的和大人们一起背肥。人多力量大,整个下午,地里的肥料堆了有半亩,春娘觉得育稻秧和红薯苗的肥足够了,其余的以后慢慢弄。   晚饭后,云白去洗碗,云蓝挑水,春娘烧火,一家人快手快脚的洗完澡,不到亥时就沉沉入睡,这些天大家都太累了。   几个时辰的好眠,春娘也是睡饱了,想到今天去镇子上,她是一醒来就起床。可是云蓝却比她更早,看见春娘,十岁的小家伙神清气爽的说:“娘亲,你再去睡会儿,早饭好了我叫你。”   “行了,都起来了,我先洗洗,饭快好了?”   “稀饭马上就好,大姐早早起来烙了面饼,一会儿就吃饭。”都是懂事可心的好孩子。   “哦,那咱们带两个饿了在路上吃。”   “好,咱们吃饭吧。”   娘儿俩收拾妥当,静悄悄的出了院子,罩着灰蒙蒙的天光,踏着凉飕飕的露水往镇子去了。   春娘家的西面隔了一里路是翠娘家,东面靠近窝棚不远有一股泉水,想是田耀达在开垦荒地的时候在泉水的下方挖了一口圆井,一米五宽,两米深。泉水清澈甘冽,解决了饮水和庄家的浇灌问题。看来,春娘的相公应该是一个聪明之人,为啥原主想要屏蔽他呢?再往东是春娘家的五亩荒地,荒地的东面还有两亩未被开垦的荆棘坝子,杂草灌木丛生。从荒地的边缘,有一条羊肠小道向北通往后山,后山是通往北面香柳岭原始森林的必经之路。另有一条向东较宽的道路,这是通往离香柳村最近的集镇香山镇的路,其长大概有五公里也就是十里路。原主曾和相公走过一次,那是田耀发在后山猎杀了一些野物,他们夫妻便从这里直接拿到集镇去卖,好赚点私房钱给娃娃们买零嘴解馋,这些原主有记忆。   这条道与香柳村集中居住区域去往香山镇的路几乎是两条平行线,中间隔着几座缓缓的山丘,因此,他们和村里人赶集是各走各的道,互不照面的。   在通往香山镇的半道上,有一半的路程是与香柳村东面的香树村通往香山镇的路重合的。春娘和云蓝娘儿俩走到香树村那块儿,碰到了香树村早起去镇子的村民,大多数人都大包小包的背着一些东西,应该和他们的目的差不多,是去镇子兜售货物的。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香山镇鳞次栉比的房屋顶,他们随着其他村民进了镇子。   镇子的街道很宽敞,很干净,房屋的建筑也颇具特色,是白墙灰瓦的一层半结构,底层是商铺,楼上半层是木制的住房,比她在后世电视上看到名胜古镇秀美很多。虽然天光才泛鱼肚白,但是镇上的商家都已经敞开了店门,从敞开的店门可以清楚的看见,店里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街角的小食摊也飘出阵阵食物的香气,勾得人肠虫涌动。   春娘母子俩现在没有心情去浏览和关注商品,紧要的是自家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于是,他们陆陆续续去了三家医馆,都是未开口就遭到轰撵。目前只剩下两家规模大的医馆了,他们现在走到一家叫“去疾堂”的医馆,没敢直接往里进,只是静静的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进出医馆那些人尚好的衣着,就晓得这是有钱人看病的地方,春娘本来已经不抱啥子希望了,正欲转身离开,但他们被客气的问候到有什么需求。   “啊,哦。我们有一些东西想让老板掌掌眼。”听着和善的口气看着温润的笑脸,春娘小声但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那请进来说,来,到后堂再说。”老板有瞬间的惊异,见春娘虽然声音不大但并不胆怯,好奇心驱使着他鬼使神差的把母子俩让了进来,一边说着一边引领着走到后堂。   “大妹子,不知你”依然和气的问道。   “哦,老板,这个你给看看。”说着把当归花、茎、根都拿了出来,恭敬的放在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嗯,野当归,个头不小,应该有几个年头了。大妹子知道这是药?”老板问道。   “嗯,有五年了,这个主要是补气血治妇女病的吧?”她如实回答。   “哦,是的。大妹子是想”老板的声音有丝丝的颤抖,只是春娘急于出售自家的当归,没有发现。   “老板,你这里收吗?”春娘直接问道。   “收,不知道大妹子有多少想卖个啥价钱?”不假思索就回答得干脆。   “真的吗?老板,你真的要收吗?喔,真是太好了。”春娘有点小激动。   “娘亲,老板问你有多少,开个啥价?”云蓝看着兴奋的娘亲傻愣愣的,有点急了,其实他自己也很激动。   “老板,我家里这个根大概有三百斤,花朵大概有八、九十斤,茎大概有一百五十斤左右,我这个炮制得很好,你看着给个适当的价吧。”虽然激动,但也不能损失自己的利益。   “哦”,老板没想到春娘真的晓得,还懂得炮制,继续说道:“大妹子的药品质不错,我们都收了。这样,当归根就三百文一斤,花朵八十文一斤,茎四十文一斤,如何?”说完微微含笑盯着春娘。   “谢谢你,老板,你给的价我接受。只是,我家离镇子有十里路,道也不好走”春娘难为情的越说声音越小。   “没关系,我们派马车去拉。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提衣迈步就走了出去。   “娘亲,我们真的赚钱啦?”小家伙还是没忍住兴奋。   “嗯,真的。这下不用担心饿肚子了。”春娘无比感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 六 章      就在春娘和云蓝盘算着卖了当归后再买点啥东西的时候,刚才那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板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进来了。   “钱师傅,你给看看。”老板指着桌上的药材对中年男子说道。   钱师傅用手翻了翻、捏了捏,又拿起来闻了闻,只“嗯”了一声对老板点了点头,眼里盈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好,大妹子,你们现在拿来的我们现在称重结账,按照你刚才说的,你家里的药材大概值一百两银子,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看啥时候去拿药?”老板拿出一包银子放在春娘面前问道。   春娘和云蓝被这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眼,愣怔了片刻,春娘才羞赧道:“那个,老板,我还没有给你药呢,这个银子我现在不能拿。”春娘吓坏了,货都没拿就给银子,这个时代的人也太实诚了吧。   “没关系,我相信你们。我不是要派人跟你们去吗,不怕你们跑路。”老板笑道。   “是哦。那好吧。不过,老板,不晓得能不能稍等一会儿,我们想去添买点家用品,不晓得行不行?”春娘麻着胆子问道,毕竟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   “行,你们去慢慢买,可以多买点,到时候马车搭你们一起回去。”老板依然带着成熟商人标志性的微笑,一点也没有生气。   春娘母子二人放下带来的当归,拿着银子高高兴兴买东西去了。而这边老板和钱师傅也抑制不住的笑着。   “孙老板,这下可解了我们的急需啦。京上来的人今天早上还在催呢,这不到半天货就齐了。”钱师傅如释重负的说道。原来春娘母子无意间解了人家的燃眉之急。   “那边你拖拖他们,哪能啥都由着他们,只是朋友的朋友,求人办事还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咱们也不是那随便呼来喝去的人。”孙老板语气霸道,哪里还有对着春娘母子的和颜悦色,生意人果然懂得变通。   “等那母子二人来了,你带着个力大的伙计去取药,乡下道不好走。看这一家人家里没有劳动力,不要为难人家,我孙家从不欺怜嫌弱。”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孙老板怎知她家没有劳动力?”钱师傅好奇。   “简单,家里有男人,怎么会让妇孺抛头露面。”很自信的猜测。钱师傅佩服的点点头。   待到春娘母子满载而归,看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钱师傅惊了一下,浓密的剑眉往上挑了两挑,不过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他把十两二百文药钱递给了春娘,准备出发,不想春娘说道:“钱师傅,能不能到陈记去拉两个陶缸再走?”   钱师傅记住了孙老板的话,痛快的同意了。春娘把所有的货上齐后,几乎是满满的一马车,几个人只能坐在马车的两侧边沿。   马车就是快,只用了两刻钟就到了香柳村北坡凹春娘家。然后,药材的称重、装车都非常顺利,最后钱师傅把差的二两银子补给云蓝,直接驾车离去。   看着钱师傅他们驾车远去,春娘赶紧关上院门,一家人兴奋的看着床上的一大堆东西,五花八门,有三床棉絮、三顶雪白的棉纱蚊帐,十匹各色材质不同的布、各色棉线,一大袋盐巴,一把剪刀,一把菜刀,几包点心,几包糖,几包从布店淘来的免费碎布条;还有地上放着的两袋白面,一袋白米,一篮子鸡蛋六十个,几刀肉,一副猪板油,几个小罐子,几个中坛子,几个大坛子,两个超大的陶缸(用来装粮食的)。春娘是趁着今天顺道的车和劳力,狠狠的过了一把购物瘾。   “娘亲,这些都是咱家的吗?”云青和云紫看着小山一样堆着的东西,激动得眼睛亮闪闪的,嘴也合不拢了。   “嗯,都是咱家的,不信问你大哥。”春娘开心的说道。   “娘亲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娘亲,如果别人晓得了,恐怕不好。”云蓝少年老成道,他担心的是田家幺房的人,云白也重重的点着头。   “对了,咱家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要是别人晓得了,咱们的麻烦就来了,咱们还是要悄悄地。这些东西云白和云蓝负责先收起来,放在木柜子里。”春娘一一交待。   “不过,吃的就不用藏了,咱们今天中午熬猪油,吃红烧肉。”   “好啊!”几个孩子听到春娘这样说,吃着点心都还馋的直咽口水。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哎,可怜的娃娃!   云白和云蓝收拾好东西,来灶屋给春娘帮忙,娘三个一边做饭一边先聊着。   “云白,你抽时间给家里每个人先做一件春衣,让弟妹们自己选颜色。”   “哎,娘亲,你先选。”云白脆生生道。   “娘就选青色的。”春娘喜欢素净的颜色。   “知道了。云蓝选啥颜色?”   “我就选那个土黄色的。”云蓝咧嘴笑笑,摸了一下鼻子尖。   “还说呢,买的时候就说要那个颜色,说是经脏。”春娘揭短。   “哦,那给云青也做那个色,他最淘气,好主意。”云白恍然大悟。   “云蓝,你一会儿吃了饭,悄悄的给二伯他们送一刀肉去,用芭蕉叶把肉包起来,去的路上警觉一点,就说娘今天去镇子看伤口时候买的,说娘的身子已经没事了,让他们别惦记。”   “好。”云蓝觉得自己现在是家里的男丁,对自己能替娘亲分担一些事情感到很自豪很高兴。   “咱家的银子给你们姐弟俩放吧?”春娘说道,她想让孩子慢慢学着管钱。   “不行呀,娘亲,看见那么多的银子,现在我的手脚还在打颤颤呢。”今天的事对云白的冲击力太大,现在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娘亲,你管着吧,我也管不来。银子到了我手里再想拿出来,我会肉疼的。”云蓝也不要管,他不晓得咋管,此时此刻他有点佩服自家最爱管银子的奶奶了,这么难的事她咋那么喜欢呢?   “唉,你们啊,不会才要学嘛。”春娘劝道。   “以后再学吧,娘亲,现在真的不行。”姐弟俩个都拒绝。   “好吧,以后再说。”春娘想就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成长吧。   今天的晚饭春娘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云蓝去二伯家送肉,回来的时候提了一篮子的蔬菜,有小白菜、菠菜,虽然是一些小小的苗苗,但都是二伯娘的娘家拿来的,二伯娘又匀了一点给他拿回家。   “二伯娘的娘家兄弟来帮他们种地,好像这两天要撒谷种,二伯还问咱家种地的事,我说娘亲盘算好了,不用他们担心。我这样说对吗,娘亲?”云蓝一一汇报。   “你说的很对,咱俩明天就去找一样东西,找到了咱家也开始种地。对了,你们晓不晓得哪里有白石灰?”春娘问道。   “娘亲,什么是白石灰?”孩子们都很疑惑。   “哦,就是一种白色或灰白色的石头,闻起来有一种刺鼻子的味道,你们见过么?”春娘尽量描述详细一点。   “不晓得,不过,娘亲,明天咱俩去一趟白石山吧,看在那里能不能找到?”云蓝随口说道。   “啥子白石山,在哪儿?”春娘来了兴致。   “就在咱家后山后面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白石山,一个黑石山,一个绿山和一个红山。”云蓝认真的说道。   “那山上都是啥子?”春娘更加好奇了。   “不晓得,我们也是远远的看到过,不过那里很远,还有很凶的野兽,我们也没有去过。爹爹打猎去过那边,还从红山上带回来一种甜甜的、红红的果子,但是吃多了嘴巴要起泡。”云白也点头,证明她曾经也吃过。   “那咱们明天去看看,带上砍刀和锄头、草绳。”春娘安排道。   “娘亲,我也要去,人多胆子大,也多一份力量。”云白要求道。   “娘亲,我们也要去,多一份力量。”云青和云紫也凑热闹。   “你们就别去了,到时候娘亲只会多一份牵挂。你们和大姐在家里,可以去后山背肥料回来肥菜园子好种菜。”春娘只好安排一些活计给他们。   “娘亲说的对,咱们在家里干活。”云白觉得娘亲的考虑是对的,赶紧说服俩小弟弟妹妹。    ☆、第 七 章      天方蒙蒙亮,春娘和云蓝带着装备出发了,走过后山,他们就进入了晨雾朦胧的香柳岭。   云蓝在前面带路,大约走了三刻钟左右,他们在白色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的看见了白色的山丘。春娘急切的想知道这白色的山是怎么回事,加紧了步伐,云蓝小跑着紧跟在后面。   待到了山前,春娘略微显得有些欣喜,她急忙放下背篓,拿起锄头便快速挖山,然后把挖下来的一小块白色的石头拿起来辨认,再闻一闻,最后尽然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原来这真的是石灰石,而且是纯度很高的石灰石。好家伙,这么大一座石灰山,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呀!香柳村的人真是守着金饭碗讨饭吃。既然村里的人不晓得或许是不认识,那么自己就有机会。所以,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云蓝说:“蓝儿,咱们先挖一些回去吧!”   “可是,娘亲,这是咱们要找的东西么?”云蓝苦着一张小脸纠结的问道。   “好像是吧?!”春娘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咱们拿回去试试不就晓得了?”   “娘亲说的对,试试,咱们试试。”然后小脸笑咪咪的帮春娘把挖下来的石灰石装进背篓。   装了他们能背的重量,母子歇了一会儿。   “蓝儿,你说的黑石山和绿山、红山又在哪儿?”   “娘亲,黑石山在东面,啰,看见了吗,离这里有点远。”云蓝指着远处的那座黑色的山说道。春娘果然看见一座比白石山稍微矮一些的黑色山丘。   “娘亲,西边靠近白石山的是红山,红山那边是绿山。”云蓝转头介绍道。春娘同时看见了红山和绿山,两座山挨得很近,与白石山隔得要远一些。不过,要是从后山直往,也不会太远,应该比到白石山还要近一些些。春娘想等空闲下来再去其它三座山看看。   这天上午,春娘带着云蓝背了三趟石灰石,中午狠狠的睡了一个长觉,下午便和孩子们一起把石灰石敲碎,然后挖了一个池子,把生石灰粉放到水里搅匀,再把石灰水撒到腐殖肥上,等它们发生一些反应,主要是给腐殖肥杀菌。   弄好肥料的事,春娘叫云蓝去二伯家,请二伯帮忙买一些稻草或者是麦秸秆,她要用这些来给培育稻谷秧床和红薯苗床保暖,给了云蓝五文钱,告诉二伯说自家紧着五文钱买。   云蓝办事去了,春娘和云白便把育秧用地规整出来。剩下的时间母女俩接着去后山背腐殖肥,然后,一层腐殖肥上撒一遍石灰水,这样一层层的直到春娘感到肥料的量够了,才停歇下来。期间,云蓝办完事回来也加入了搬肥的队伍。   虽然云白和云蓝不晓得娘亲会不会种地,但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会,所以,他们小小的内心里觉得,可能种地就是这样的吧。   田耀旺是个憨实而勤劳的农家汉子,春娘他们第二天到地里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山一样堆着的稻草,也有一半的麦秸秆,应该是田耀旺昨晚就弄好了。春娘都没想到二伯的办事效率这么高,不过却真的有些感动,这样才像是一家人。   三天以后,春娘把选了、晒了、泡了的稻谷种撒在了育秧床上,红薯苗种也种下了。下午夕阳西沉之前,把娘儿几个这几天弄好的草帘子铺在上面保温,以促使其快速发芽。   腐殖肥发酵的时间虽然不太够,春娘还是决定把其余的荒地抛肥再翻地,使得土与肥料混合后以便保持肥力,促使其产生的肥力比较均匀。抛了肥料的土地浸透了水,又晒了一天的太阳后,春娘一家开始给地打埂,然后是春娘在前面打窝,云白在后面丢种,云蓝最后给种子撒草木灰,再用脚轻轻的踏实,以防种子被暴露在外面晒干或者被鸟儿吃掉。   春娘原本想过几天再给种子浇水,因为种子下种以前是浸泡膨胀了的,但是没想到下种的第二天晚上,阴沉的老天下了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毛毛雨,第三天春娘刨开种子一看,已经有了芽苞。真是谢天谢地,成功了,心情极好,春娘看着这里的一切也变得特别的美好。   正在她畅享美好的时候,二伯田耀旺和翠娘肩上扛着锄头急急忙忙的来到春娘家地里,看到春娘在发着呆,翠娘拉了一下春娘的衣摆道:“春娘、四弟妹,你在干啥?”   “唵,哦。二哥、二嫂,你们来啦!”春娘急忙回魂道。   “春娘,看来你们娘儿几个已经把地种完了,你看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帮上忙。”翠娘有些愧疚。   “那里,二嫂你太客气了,你自家也一大堆的事,我理解,不管咋样,谢谢二哥二嫂有心了。”春娘是真心感谢的。   “春娘,没想到你种的地还像模像样的,没见你以前干过,你还真能干。”翠娘疑问道。   “二嫂,我是胡乱整的。不过,没杀过猪,也见过猪跑,左右不过是翻地上肥下种子,给种菜应该是一个道理吧?二哥,是不?”春娘找说辞。   “嗯,差不多,是一个道理。”田耀旺刨开种窝看了看道:“不错,都开始起芽了,真没想到,这地看着还有一些肥劲。”   “那就好,我还担心种不出庄稼丢人不说,还要挨饿。”春娘一脸的轻松。“二哥二嫂,既然来一趟,到屋里坐坐吧。”   “不了,春娘,家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我娘家兄弟今天下午要回家去,得回去弄点吃的。看到你这里弄好了,我们也放心了,有事在让云蓝来喊我们,啊!我们回了。”   “哎,那二哥二嫂慢走。”春娘的语气里透着愉悦。   “那个,四弟妹,你家稻谷咋还没有下田呢?”田耀旺突然转身问道。   “啊,咋个下田,我也不晓得。所以,我就把谷种放在地里先种上,等谷秧长高了再插到水田里去,我以为是这样的,难道不是这样么,二哥?”春娘佯装懵懂的反问道。   “哎呀,不是那样的,这可咋办,可咋办呢?”田耀旺真是急得直跺脚。   “二哥,你别急。”春娘劝道。   “是啊,他爹,你先别急,春娘这头上的伤才好,你别让她再急出过好歹来。”春娘埋怨道。   “二哥,你别急,听我说完,再看看行不行?我以前也没种过,想了很多,才想到是不是这样:把在地里长高的秧子移栽到水田里,这样可以不,二哥,你想想,这样行不?”春娘问道。   “我也不晓得行不行,可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家家户户的种子都用完了,也没有别的办法,试试吧,兴许要得。”听了刚才自己媳妇那翻话,田耀旺也不好把话说狠了。   “春娘,到那个你说的移栽的时候,一定来叫上我们,啊。”翠娘轻声道。   “好,二嫂,到时候少不了麻烦你们。”春娘应道。   送走了二哥二嫂,春娘彻底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圆乎过去了。   而这边,翠娘却不无担心的问田耀旺:“他爹,你说四弟妹那样种稻谷成吗?”   “哎,不晓得啊,过去都没听谁这样种过。老四再不回来,他们娘儿几个可该咋过哟!”田耀旺担心得摇头叹气。   “我看不见得,你没看四弟妹自己不也把地种上了?而且,你有没有觉得,这半个月以来,四弟妹和几个娃娃的气色好了很多么?离开了老院子,也没见人家饿死?”翠娘有自己的看法,她坚定的这样认为,因为离了田家,他们自家的日子也舒服多了。   “嘿嘿,那倒是,说不定老天真的开眼嘞!”田耀旺傻呵呵的附和翠娘。   田家分出来的两房日夜勤耕苦干的时候,老田家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先说家务活吧,田王氏自从儿子一个个娶了媳妇,她就没怎么亲自动过手,整天只是耍嘴皮子,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过去,二房和四房那都是她的奴隶,她说啥就是啥。现在呢,大儿媳和她一样,自私贪婪小心眼加懒惰邋遢,啥事都做不圆乎,不招人待见。三儿媳妇是田王氏娘家侄女,有田王氏护着,能躲懒就躲懒,这也是她进门这么多年来,虽然因为两次滑胎后再没有生子也没有被休的原因。可目前,那两个分出去了,她们三个女人也不得不干活。田王氏自己每天喂鸡喂猪,两个儿媳妇每人一天轮流做饭。即便是做得再难吃,也没办法。只是老田头不得不怀疑老婆子平时确实是护着这两房,欺着那两房,不得不反思他从自己婆娘那里听来的信息是老婆子经过加工过的,因为那两房分出去后,自己就没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   再说农活吧,往年自家的地那也是村里最早耕种完的,因为有老二田耀旺和老四田耀达在,后来老四当兵去了还有老二,他一个人顶三个人的活,老大和老三都是象征性干点,还时不时的找个借口偷个懒,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是今年,老大和老三还是老样子,老大因为是田家的长子,从小被惯坏了,老三是因为自家只有俩口子吃饭,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故而躲懒,所以农活基本上都是田老头自己在没命的干,但还是落后了村里人很多。以至于有人不无讽刺的说:“荣贵呀,你们家分出去了一头蛮牛,该再买一条耕牛啦,要不然,等你们种完地,有的人家的庄稼都快成熟了。”听了这夹枪带棒的讽刺,他那个气哟,只得回到家里收拾儿子,几爷子只得拼命的干,这才勉勉强强的在种田农时节气上把地种完。    ☆、第 八 章      夜去昼来,不晓得时间都去哪儿啦。   转眼,清明节近在眼前,清明节族里要统一在宗祠集体祭祖,叫做公祭,每家都要献祭品。翠娘来找春娘,问她准备做些什么?说实话,春娘根本不晓得这些,她佯装自己忙得忘记了这事,便问翠娘做什么好?   “要不咱们就和大家一样,做十个白面馒头,十个蒿粑?”翠娘提议道。   “好,我明天就想办法准备,二嫂准备好了吗?”春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没有,说实话,家里没有白面和糯米粉,蒿草么到处都是。春娘,你家里有吗?”翠娘面上有些尴尬。   “也没有糯米粉。不过,二嫂,你不用担心,我明天想想办法,弄到材料后我们一起做,你就不用操心了。”春娘安慰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翠娘还是心理不安。   “你别管了,办法总会有的,你信我好了。”春娘给翠娘压上秤砣,“铁”她的心。   其实,春娘家白面是有的,但糯米粉真没有,可她有银子呀。她突然想到以此为借口去一趟红山和绿山,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春娘本就是个性子利索的人,说干就干。隔天的早晨,她和云蓝再一次向香柳岭进发。有了去白石山的经验,这次他们的速度快了很多,也就是两刻钟不到,便来到红山脚下。   红山不陡,是个面积很大的缓山,这时候也并不是红色的,云蓝说秋天的时候是很红很红的。春娘爬上半山脚,原来,从这里往上一直到山顶,长着密密麻麻的的枸杞树,现在都还没有开花,难怪了。因为林子很密实,春娘也没有发现啥子自己认识的可以卖钱的东西,就退出来了。   他们只好来到比红山还要平缓一些的绿山,这个时候的绿山真的是绿海无涯,从他们站立的方向看,漫山长着高高矮矮的绿色植物,甚是惹人喜爱,春娘母子俩忍不住想要爬上去看看。等到了绿色植物跟前,春娘又乐疯了,这漫山满树的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茶树,她后世的老家云南可是盛产茶叶的大省。她不得不感叹,老天似乎对她太好了,格外的宠溺有加!   于是,春娘二话不说,就开始教云蓝如何采茶。云蓝不晓得娘亲要做什么,但是他也没有问,他想:可能又是什么药材吧!   春娘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手上的动作快而娴熟,只见一芽一叶的嫩茶从她的指尖到背篓里的刹那间,仿佛绿色茶雨一般飞落。云蓝在娘亲的影响下,动作也逐渐熟练起来,这么细致的活计,他一个小男孩也能安安静静的完成,而且奇怪的是采茶的时候,茶叶的清香使他感到心里无比的平静。不知不觉间,母子俩的背篓装满了嫩绿的叶芽。由于心情好,回家的路好似也没有那么长,尽管他们负重而行。   孩子们和以前一样,娘亲怎么交待就怎么干,没有疑问没有懈怠。   娘亲说今天早些吃午饭,饭后把云青和云紫哄睡了,春娘便给云白和云蓝讲解制茶的几个要点,主要是教他们怎样揉捻茶叶的方法和力度,至于炒茶就是她自己来。待铁锅清洗三遍以后,用早上顺带回来的松树枝扫了一遍铁锅,把午饭前就放着凋萎了的茶叶,舀了一小撮箕放进温度很高的铁锅里,只见她双手按、压、抖、抛,反反复复的炒了十五分钟左右,用高粱穗子做的手帚,把锅里滚烫的茶叶扫倒竹簸箕里,分给云白和云蓝揉捻。自己便一轮一轮的炒茶,待把今天采摘的所有茶叶都轮流炒、揉了三遍以后,大功告成,娘儿三人感到又累又热又渴,云白和云蓝一脸的茫然,春娘却是一脸的兴奋。   春娘急不可耐的泡了一壶茶,喝完一口自己炒制的茶后,感觉真香啊,这是久违了的味道,不,比之她后世喝过的茶更香、更醇、更有回甘,香味更绵长。这时,云白和云蓝才晓得这是茶叶。等焙干以后,味道肯定一级棒。于是,娘三一鼓作气的继续茶叶的烘焙,半个时辰以后,别说喝,就是闻着都沁人心腑的香味充满了窝棚小院,孩子们纷纷有样学样的像春娘一样品着茶,虽然是淡淡的,却是香香的。   做完这些,天也接近黄昏,璀璨的夕阳柔和的照着远山近屋,那温婉的气息,温暖了北坡凹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里人们的心。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春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焙干的茶叶应该有二十斤左右,嗯,明天,要再一次踏上集镇之旅,她更希望踏上的是一条发财之旅。   人,一旦有了想法,有了期盼,精神倍儿爽,时间也如飞箭一般的快速。   这不,翌日早晨辰时,春娘和云蓝已经在香山镇街道拐角的早餐摊点上,喝着热腾腾的稀饭,吃着香喷喷的肉包了。   “老板,请问如果要买茶叶,镇子里哪家的货比较好呀?”春娘边吃早餐一边像是随口问道。她没问卖,问的是买,这是她后世的经验:虚则实之。一般问买,给人家的感觉是手里握着银子的人,买卖买卖,买在先嘛。   “大妹子,你可问对人了,要说别的我不清楚,要问镇子里的商铺我可是没有不晓得的。要说镇子上卖茶叶的铺子有五家,有两家是平常百姓经常买东西的铺子,货物也很普通。有两家是富人光顾的铺子,货物都是好的,不过那价也高,一两茶叶要一两银子呢。有一家是京上贵人家开的铺子,听说那里的货是极好的,专门给那些达官贵人供货。不瞒大妹子,我都没敢进去过。大妹子,不晓得你买哪样货?”四十几岁丰满圆润的老板娘滔滔不绝的显摆自己的见识。不过,这些正是春娘想要的信息。   “不晓得这些铺子怎么找?”春娘没有直接回答老板娘的问话。   老板娘知无不言的一一告诉了春娘。   “老板娘,你家的包子味道一绝,以后上集镇,还来你家吃。”春娘豪不吝啬自己的誉美之词。   “好,好,好。大妹子,欢迎以后常来。”老板娘满脸堆笑的应承到。   “一定,一定。”春娘亦是笑脸而言。一边说一边告辞。春娘直接略过其余四家茶叶铺子,来到“四海茶叶铺”,那家上京贵人开的高档茶叶铺子。   今天,春娘和云蓝都穿了云白新缝的衣衫,虽然面料素静,但看着却干净整齐。所谓“人靠衣装”,母子俩看着淳厚沉静,大大方方,不卑不亢。   “四海茶叶铺”门脸不大,但很雅致,在春娘看来可谓古色古香。门脸里站着一个衣着讲究的伙计,小伙子在不停的除尘。对面坐着一个先生,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珠子。   “请问”春娘轻声的打招呼。   听到声音,年轻的伙计满脸微笑的迎了出来:“请问,您这是”虽然铺面高档,但态度平和,春娘的胆子倏然就大了一些。   “哦,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些不错的春茶,不晓得”春娘依然话说一半,吊人胃口,使人产生好奇之心,这也是经验哟。   “那请进来吧。先生,这位大嫂子说有好茶叶。”年轻的伙计忙向账房汇报。   老先生依旧稳如泰山自顾自地算完账,才不急不缓的抬起头来,看了静静的候在屋角的春娘母子俩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问道:“货在哪儿?”   春娘把干桐树叶包着的一小包茶叶,小心翼翼的放在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后退一步等先生检验。   先生看着春娘母子的举止,微不可见的笑了笑,意思是还算有点眼力。这才仔仔细细的又观又抓又捻又闻,年轻的伙计很有眼色的拿来了一个陶壶和一壶开水,先生用五指随手抓了一小撮放进壶里,年轻的伙计忽高忽低的往里倒着开水。春娘知道这是在验茶。   不一会儿,便可闻满室淡淡的茶香。只见伙计熟练的洗茶、温壶、洗杯等一系列的程序,最后倒了一小杯茶水,先生端起来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小口,没有立即咽下,而是让茶水在嘴里不停的被蠕动,最后几乎是不用刻意的吞咽,茶水自然的滑进咽喉。先生用手示意伙计也品品,伙计也如同先生一样品鉴了茶,但只是笑笑,尔后知趣的默默退让开了。   “不知小嫂子这样的茶有多少?想卖个啥价?”先生缓缓的问道。   这次,春娘已经有了经验,显得不紧不慢,略沉静了一会儿方轻声的答道:“今天只有二十斤左右,至于价格么,请先生以质估价。”   “既然小嫂子爽快,看来也是懂茶之人,实价十两银子一斤,如何?”依然是慢条斯理。   “先生是行家,我这茶是今年的头茶,而且还是鲜茶鲜制出来的,名副其实的明前茶,不晓得可有加头。”这些都是行话,春娘猜测这个时代的人也应该懂得。   “茶当然是好茶,不是好茶进不来这个门。”其实,刚才春娘他们一进来,他就敏锐的嗅到了茶叶的清香。   “先生的意思是”春娘仍然微笑着隐隐的讨价还价。   “罢了,谁让我就好这口头茶呢,十二两一斤,再无二价。”口气很坚定,不容复商的气势。   “好,成交。小妇人在此多谢先生了。”礼多人不怪。   最后是二十三斤六两,得二百八十三两二百文现银。   “如果小嫂子以后有了这样品级的茶,尽可以送来,本店照单全收。”先生随意间来了这么一句,听的春娘心花怒放。   “如果没有意外,近期可能再来叨扰先生。”春娘也顺着他的话随意一说。   年轻的伙计热情的送春娘母子出门。春娘心里暗暗感叹,高素质呀,不怪店大价高,人家这素养这规矩,在后世那也是高星级服务水平。    ☆、第 九 章      春娘母子采买了一些糯米粉、猪肉、糖、皂角块等必须的东西,怀着愉悦的心情轻轻松松的快速往家里赶,回家正赶上午饭点。春娘让孩子们再等一会儿,便快手快脚的炒了一碟糖醋肉丝,加菜以示对又找到一条财路的庆贺。   晚上,待云青和云紫睡着以后,春娘对着云白和云蓝说:“今天的事万万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们就犯了大错,因为这个山是朝廷的山,所以,家里的事就我们三人知道。从明天起,我们三个卯时去采茶,然后制茶。在我们制茶的时候,云白叮嘱云青和云紫在咱家院子外玩耍,如果有人来了,就大声喊:娘亲在家忙,我去喊。然后其中一个人进来喊:娘亲,谁谁来了。”   云白和云蓝认真的点头,娘儿三个又和前次一样,把整百的银子用布包好放在罐子里,再把罐子放在屋角刚刚挖好的地洞里,仔细的平整好地面,压上原来放在那上面的东西。   从这天开始,春娘娘儿三每天借着月光进山,踩着晨曦回家,最大的事情就是采茶制茶,时不时的照顾地里的庄稼。几天下来,制好了百十來斤的春茶。这次因为有了云白的加入,每天出成品茶三十斤。春娘把这些成品用粗布袋装上,再放入前次买回来的的陶缸里,密封起来,保持干燥和新鲜。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这天他们制完茶,时辰尚早,春娘让云蓝去叫来二伯娘,云行和云鲜也跟着来了。于是,两妯娌带着几个娃娃热热闹闹的包着蒿粑(用艾蒿的汁和成的糯米粉),接着把云白早就饧好的白面揉成馒头,然后蒸熟,白白胖胖的白面馒头被摊开散热,分成两份。当然有多余的,那是留着两家自己吃的,因为清明节后是寒食节,不能炊火煮热饭食。   看着大包小包往家里拿的东西,翠娘很不好意思,无奈春娘执意要给,她也不好再矫情就收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运行来喊春娘一家,说是他爹和娘、云鲜他们在下面的岔路口等着,准备两家人聚齐一起去宗祠。   从北坡凹到宗祠,要走五分钟左右来到与翠娘家去宗祠的岔路口,从岔路口到宗祠还要走近二十分钟。   当两家人来到宗祠的时候,有一半的田姓族人已经到了,云蓝和云行被大人叫去族长那里献上祭品,因为祭品都是大人在家就准备妥当的,只要拿去送到负责登记的秀才那里就可以啦。   田姓在香柳村是第二大姓,第一大姓是华姓,也就是华大夫他们那一族,其他还有一些外姓人家。春娘目前不晓得这个村子的来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春娘和翠娘担心碰到幺房其他人别扭,两家人就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候着,娃娃们看到大人静悄悄的,自己也懂事的围在大人身边,不吵不闹。   古代清明节是一个很受重视的日子,这个时节是清明节气,天气清朗、四野明净,因而得“清明”之名。因为炎黄子孙都尊崇祖宗先人,这就是中华民族骨子里的东西,几千年都没有改变或懈怠过,这也是孝的一种具体体现。   太阳升起的时候,族人纷纷来齐了,公祭开始了。这时,祭香点燃,香烟四起,烟雾缭绕,一排排祭品整整齐齐的放在祭祀桌上。族长田五爷子在最前面,然后是按辈分先男后女顺排站立。   田五爷子唱了一长串的祭词,春娘也听不懂,古代读书是过唱的,大型活动时候的说辞也是用倡的。然后,几跪几起,最后是田五爷子训话,教导族人相亲相爱、勤于劳耕、不要违法乱纪、不要做辱没先人的事,等等。放完长长的鞭炮后结束祭祀活动,每家派一个男子或男娃去领祭品,拿回家供奉一天,就可以吃了,说是娃娃吃了祭品会被祖宗保佑。(按理说清明祭祖应该去扫墓,但是香柳村的习俗是过年的初一才扫墓。与翠娘后世的习俗有异。)   回家的路上,春娘和翠娘都松了一口气,还好,祭祀的时候,只挨了田王氏和老大家的几个怒目白眼,祭祀一完,两妯娌都心照不宣的一溜烟先跑了,在回家的半路上等田耀旺和娃娃们,没留机会给幺房其他人挤兑自己。等到人齐了,两家人高高兴兴的各回各家去了。   幺房人没有了出气筒很是憋屈得很,回到家也各自窝在屋子里谩骂发泄。现在的田家早就没有了原来的热闹,田老大家生育了三个儿子,那都是田家的金孙呀,长房孙子谁敢骂?三房目前一无所出,没得骂。没有了田王氏的谩骂声,整个院子显得死气沉沉的。好像原来整天鸡飞狗跳的吵骂声都是针对二房和四房的,现在少了二房和四房,田家院子也没有戏看了。这对田家的女人来说,不痛快也不好玩儿。对田荣贵来说,也觉得怪怪的,现在没有人要他用权威来出面主持公道了,心里似乎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空虚与失落。   田五爷子和几个族里的老人,今天也借此空闲坐在了一起,当然是东拉西扯的谈天说地,后来说到了今天的祭品上。   “我看登记薄上,荣贵家老二和老四家的祭品做得很用心呀,那白面馒头是纯白面做的,而且个儿大,蒿粑也是纯糯米粉合着蒿浆做的,做的精细不说,好看还好吃。”老人甲说道。   “嗯,我也尝了,是不错。”老人已附和道。   “这两家人都是实在人,心眼也善,不会弄虚作假,只有荣贵家容不下人家。那么好的娃娃,只管没命的使唤,从没有好好对待过,使人寒了心。按说这两家都是才分家单过,家底薄咱们也不是不晓得。可是人家有志气,不是离了张屠夫就没得猪肉吃了。哎,人呀,什么时候都不要把事做绝了,树怕伤根人怕伤心,啥时候莫欺人贫人弱,说不定哪天人家就强起来了。有志者事竟成嘛。我看这两家人是有志气的。”田五爷子有感而发。   “是这个理呀!”几个老人点头应和。   日子各过各,管你这个还是那个。   清明节的第四天是赶场(赶集)的正日子,这里一个月只有初六和十八是赶场的正日子,所以,香柳村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人在这一天去香山镇或卖或买一些东西,村子里比平时更寂静。   春娘娘儿三这几天又制好了一批茶,但是春娘刻意的避开正集日,以防碰到村里人徒生闲气,避免是非。而且趁着这个日子,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一天多采几趟茶。于是,这天,春娘他们不但采了三趟茶,并且还拖回家一棵枯树,春娘和云蓝整整劈了一个时辰才将枯树劈完,码了满满的一屋壁的木柴,解决了一个星期的用柴问题。现在春娘家已经制好了三百多斤茶,怎么运到镇子成了大问题,几娘母为此愁眉不展。   “要是有皮卡车就好了”,春娘的脑子里自然而然的蹦出这个想法。“哎,对呀,用车运呀,没有皮卡,有牛车呀。可是怎么弄到牛车,又没有租车行。诶?等等,租车,到哪里去租车?自然不能到香柳村租。噢,到香树村租应该可以吧。对,就这样。”春娘心里打定主意,喊了云蓝就去五里外的香树村租车去了。   租车的过程很顺利,春娘母子去到香树村有家姓苗的人家一问,正好问到在家歇息的苗老汉,巧的是苗老汉家里专门靠牛车拉人拉货赚钱过活。于是双方谈好了拉货的时间、地点和费用。    ☆、第 十 章      当隔天早上春娘娘三卯时起床,收拾好一开院门,远远的看见苗老汉已经驾车等在家门口的侧边了。大家便把昨晚准备好的六筐密封的茶叶搬上了牛车,再用草绳捆牢,依然是春娘带着云蓝一起去卖茶。   卯时中他们到达香山镇,三人仍然到街道拐角早餐摊点用早饭,熟客自然受到老板娘的热情接待。吃完早饭便前往卖货的目的地,这条街道很宽敞和洁净,或许是因为属于富人消费区吧。   在距“四海茶叶铺”十米的地方,春娘叫停了牛车,搬下货物后给苗老汉结清了租车费,看着苗老汉的牛车离开,才让云蓝看着货物,自己把第一筐(五十斤一筐)搬来四海店里,然后那个年轻的伙计也随同一起搬运。先生验货后一共是三百一十五斤,三千七百八十两银子,三千两春娘要了银票,先生给的本家“四海钱庄”的银票,这样不收中介的换取费;七百两银子春娘要的是七十两金子(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两金子);八十两拿的是现银。这笔买卖双方满意,先生依然嘱咐春娘有多少货他就收多少,春娘爽快的答应了,同时也透露出货没有太多的信息,先生也不勉强,只说有多少算多少,春娘母子也就欣然离去。   春娘他们离开以后,先生和伙计也忙开了,直接用了春娘他们的原包装,放上马车运往京上,当然,同时运走的还有其他货物。   “先生,这次的货不错吧。”年轻的呼叫说道。   “嗯,虽然不是闽南那种顶级货,但在咱们这里,可谓胜在新鲜,在京上也算得上极品货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咱们的赏钱应该不少。”先生微微的笑着。   “在京上能卖个啥价?”年轻伙计趁机打听。   “你小子问那么多做啥?告诉你吧,很高很高。”先生卖着关子。   “那就好,我只关心银子。”年轻伙计也不笨。   “是啊,小子也该是娶媳妇的时候啦。”先生难得打趣逗乐。   “嘿嘿,我娘也这样说。呵呵”伙计傻乐得直挠自己的后脑勺。   这厢两人心情愉快的斗嘴取乐。那厢春娘母子疾步返家。因为怀揣着巨款,别说云蓝现在头脑晕沉,身子僵木,就是春娘也是心跳急速。无论哪世,她都没有一次挣得这么多的钱,这时的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二百五十元,那她今天岂不是挣了近十万元人民币。太震撼了,麦嘎得!   心急步快,母子俩由于紧张,迈着僵硬机械的步子回到家中,默默的喝着云白倒上的茶水,慢慢的平复激动的心绪,然后关起门来悄悄的告诉了云白,云白惊得张着小嘴半天没合上,连站起身都不能,浑身战栗着,还是春娘提醒,俩孩子才急慌的去收拾和掩埋好这些金银,银票由春娘另外保管。   随后的两天里,春娘一家都是在自家的地里劳作,拔拔草、浇浇水,在平常的劳动中沉静心绪。接续着春娘带着四个儿女,把沤好的肥料一担一担的挑去撒在水田里肥田,等着秧子长成移插。   忙完地里和田里的活,心情也平复了,春娘一家又开始新一轮的采茶制茶,然后割柳煮柳去皮晒柳编筐,十天下来存了近四百斤的茶,找了一个不是大集的寒时天(非赶场正日),雇来苗老汉拉货,这次一共四百二十斤,挣了五千零四十两银子,春娘要的是五千两银票,四十两现银。同时,春娘告诉先生,今年的头茶采完了,这样的茶只能等到来年。先生笑着点头,表示他晓得。他是经验老道的行家,头茶什么时候采完他当然清楚,无非是清明前后。如果春娘是外行,一昧贪心,很可能露出马脚,先生定然心生疑窦,后果很严重,那以后就没有以后了。春娘的直言不讳,正好赢得了先生的信任。   这次母子俩显得轻松许多,于是,开开心心的把香山镇好好的逛了一遍,为家里添买了很多零零碎碎又必不可少的东西,比如细瓷碗、碟、瓷勺,一套茶具,还预定了一套石磨(磨子加推杆),一套兑窝(石臼,加一根木制的捶棒),都是用来粉碎麦子、稻谷的工具,七天以后取货。   日子如常的过着,天气更加温热。七天后,春娘托苗老汉把石磨和石臼用牛车拉了回来,安放在云蓝和云青的睡屋里。   这天,终于等来了春娘家秧子长成移苗插秧的日子,二伯一家和春娘一家齐上阵,云白和云蓝负责拔秧和运秧,二伯和二伯娘在春娘的教授下在水田插秧,云行和云青俩负责拉线,这个线是春娘用草绳等距打好了结,俩娃娃分别拉绳站在水田横向的两边,大人们站在水田里,在绳子打结的地方插一撮秧苗,然后依次后移,这样插秧可以保持秧子插得等距与齐整。方法虽笨但却实际有效。   春娘家的两亩水田,两家人只用了一整天就插完了,看着整齐划一的秧苗,连二伯和二伯娘都甚感自豪,他们有些不相信这么漂亮的杰作竟然是自己弄出来的。   “不晓得能不能有收成,收成又有多少?”二伯担心的比较实际。   “看看吧,就当交学费了。不行明年再种回去。”春娘乐观的回答。   “我看行,咱们的是撒的种,种子密的像草,春娘这个隔得开,比较稀疏,而且现在看来比咱们先撒的还长得高一些,收成应该是有的,至于收成咋样,那也还不好说,反正有总比没有强。”翠娘有自己的分析。   “是啊,有比无好。以后细心伺候着。娃他娘,咱们离得近,以后多看顾看顾。”田耀旺诚心诚意的对自己的媳妇说道。   “那不用你说,春娘,你们家离水田远,以后,有我们看顾,你放心。”翠娘正好可以以此来回报春娘关键时候的相助。   “那就谢谢二哥二嫂了,不过,我估摸着要施肥的时候,会提前把肥料准备好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干。”春娘也不矫情,对二哥二嫂是真心感激的。   春娘家栽红薯苗没有麻烦二伯一家,她本来只留了半亩地种红薯,大半天的时间,她和云蓝就栽完了。她这种用藤来插栽的方法使云蓝疑惑了半天,别人家都是用红薯直接当种子,娘亲的这个办法虽然不费红薯,是不是能行他就不得而知了,但他选择相信娘亲。另外半亩地留来种蔬菜,其余四亩地种了三亩麦子,一亩高粱。麦子和高粱苗已经长出快一尺高了。   红薯苗还有多余,娘几个便在荒地周遭的一些小小的空隙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见缝插针的栽上,到时候能收一点是一点。   农闲下来,云白又开始为家人缝衣裤,做鞋子。春娘还是带着云蓝漫山的跑,主要是查看山上都有些啥可吃的啥可用的。   这天闲来无事,春娘让云蓝带她去黑石山看看。黑石山比其它三座山远一些,等到了山跟前,春娘看见那些□□在外的黑色的东西,又一次震晕了。因为这些所谓的黑石头其实是露天煤炭。后世的她在当上白领之前,就曾经在一家蜂窝煤加工厂打过零工,对煤炭再熟悉不过了。她不晓得这时候的人们怎么都不知道煤的用途,不过,自己可以免费受益那还是相当的开心。   云蓝看着娘亲对黑石头挑挑捡捡很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的娘亲不晓得啥子时候变得很奇怪,好像一下子懂得了很多东西,有时候又好像成了娃娃似得,比如现在,拿着那么丑的黑石头看来看去,闻来闻去,丢了又捡,捡了又丢,弄得满手黢黑,衣服和脸上都弄上了黑块,还嫌玩的不过瘾,还不管不顾的开始用锄头挖。他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声,默默的看着。娘亲不吭声,他也不说话,自己乐得在一边发呆,想着过去性子怯懦的娘亲,一定是因为爷爷奶奶的管制,才不能发挥原有的才能吧!唉,不管了,反正现在的娘亲他喜欢。   “蓝儿,把你的背篓拿过来装满。”就在他神游的时候,娘亲已经把她自己的背篓装满了。   “娘亲,这个黑不溜秋的石头拿来干啥?”他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   “现在还不晓得,先拿回家再说。”春娘毫不在意的说道。   唉,咱的娘哟,你都不晓得用来干啥,还费力的背回家做那样?云蓝在心里哀嚎。   母子嘿咗嘿咗的背回家两背篓黑石头,还累得汗流浃背的,云白也惊诧不已。   “娘亲,那么老远费力的把这个背来干啥?”云白止不住问道。   “嘿,我也不确定,要不,咱们现在试试?”春娘故作茫然状。其实心里想着“一会儿你们就欢呼吧!”   “咋试呀?”云白和云蓝都很好奇。   “先把灶火点燃,等火烧旺以后,把这个比较碎的黑石头铲进去,看看会有什么效果?”春娘教授道。   云蓝来了兴致,不等云白行动,他自己熟练的点燃了灶火,等了一会儿,把碎煤块铲进灶膛,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灶膛,眼睛一下都不眨。不久,奇怪的一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那些黑石头居然燃烧了起来,还发出细小的“啪啪”声,这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娘亲,想得到答案,可春娘习惯性的耸了耸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晓得。   “娘亲,你看它着火了。”云白脑袋一片空白的说道。   “嗯,看来这是一种可以燃烧的石头。”春娘答道。   “娘亲,你晓得,是吧,你一开始就晓得,对吧!”云蓝埋怨的看向娘亲,自己晓得还不告诉人家,害人家出洋相。   “不,我不晓得,我也是闻了好久,才闻出了一种味道,不信你们闻闻,是不是有点像煤油味道?所以,我才大胆猜测,这个石头是不是可能燃烧?如果烧不着火,我还是会接着试试能不能是种地用的肥料?或者是不是可以用来修房子什么的,可能会试很多,我也想过也许最后什么也做不了。可是,那也没关系,咱们又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春娘认真的胡编乱造。   “现在咱们晓得了它能烧,是不是可以弄回来替下柴禾?”云蓝问道。   “我认为还是悄悄的不要别人晓得才好,对吧,娘亲?”云白发表自己的意见。   “云白说得对,咱们小心的自己悄悄用就好,要是大家都晓得了,都去疯抢,要是被坏人破坏了,朝廷肯定要封山,到时候咱们不但没有烧的,而且也进不了山,你们说是不是对咱家和村里人都不好?要是朝廷问咱们怎么晓得黑石头能烧的,晓得后咋不上报朝廷?咱咋说?搞不好咱们一家人的命都会没了。你们年龄还小,很多事情的严重后果你们不晓得不稀奇,可是我是大人,我晓得。所以,你们和原来一样,家里的事啥都不能说。别人晓得了,娘亲首先会被砍脑袋的,你们要牢牢的记住。另外,以后该砍柴还砍柴,因为引火还是需要柴禾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得。   “嗯,娘亲,我们记住了。”俩个孩子既害怕又惊奇,对自家有好处的事,当然不会说出去,说出去娘亲就要被砍脑袋,自己又不是傻蛋。    ☆、第十一章      承接春天、开启夏天的五月,暖风吹送,暖阳普照,天空沉静,小河流淌,草木欣然,山花芬芳。   神奇的五月,正是万物迅猛向上蹿长的时节。田里、地里的庄家长得高、长得壮,孩子们的个子也蹿高了一节。   春娘看着几个孩子那穿着像缩了水的七分衣裤,再看看他们红润的小脸,心里充满了母性的自豪感,看来自己把孩子们喂得很好。   那些打了补丁的短衣短裤,春娘直接剪了做抹布。春天里云白缝的新衣裤都是敷长了的,现在把袖口和裤脚的宽边放开就行了,当然,云白还得辛苦的再为家人做新衣裳。   穿上新衣裳的孩子们显得漂亮又健康,他们自己好像也有所认知,互相看着对方赞美对方。   “大姐,你好漂亮!”云青喊道。   “大哥,你好俊哟!”云紫叫道。   “云青和云紫也好可爱噢,像观音童子。”云白和云蓝也打趣道。   “娘亲,你是最美的娘亲!”云紫可爱的哈哈着拍春娘的马屁。   春娘晓得自己长得不美也不丑,是属于那种耐看类型,初初一看不起眼,但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孩子们个个比她长得好看,可能是长得比较像他们爹爹吧。   “娘亲好不好看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你们个个都长得漂亮英俊,娘亲看着好开心。”   “娘亲现在真的好看,不像原来那么黄黄瘦瘦的,现在脸白里透红很好看。”云白真心觉得娘亲变好看了。   “嗯,嗯,嗯!”其他三个也作小鸡啄米状点头附和。   “好,咱家人都好看。”春娘不想纠结这个话题。   自从春娘家在山里发现了宝贝后,不再忧心银子呀吃穿烧什么的,愉快的日子过得十分的舒心。不知不觉间,到了该给水稻上肥的时候了。   “蓝儿,明天咱们该给稻田上肥了,你去给二伯说一声,如果他们明天有空,请他们明天早点来咱家挑肥料,争取一天干完。”   “哎,晓得了,娘亲。”云蓝说着就要出门。   “哦,给二伯娘说,明天中午都在咱家吃饭。”   “哎,晓得了。”答应着一溜烟跑了。云蓝现在个子长高了一大节,也壮实了许多,已经显露出高帅的底子。   “云白,明天你在家煮饭,煮白米饭。菜嘛摘地里现有的蔬菜,把前几天咱腌制的猪肉拿出来炒野葱,还有做一个绍子蒸蛋。”春娘已经手把手的教会了云白高超的厨艺,现在云白的厨艺可达星级水平,已经出师了。   “嗯,娘亲,晓得了。”云白现在已经是家里的裁缝兼大厨。   “你们几个记住,明天不要多话,家里的事被问到就说不晓得,记住没?”春娘敲打道。她本意是愿意告诉二哥二嫂的,但是目前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记住了,娘亲。我们是小娃,啥子都不懂,啥子都不晓得。对吧,娘亲?”云青表情萌萌的说道。   “对,你们还小,啥都不晓得。”聪明的孩子,要是读书成绩应该很好。噢,对了,春娘突然想到,该给孩子们启蒙了。哦,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被自己忽视掉了呢。不行,得赶紧把启蒙书买回来,自己慢慢教他们。因为原主是秀才之女,大家都晓得她会读书识字,无需她再动脑筋编故事,这倒省事。   第二天的上肥很顺很快,虽然有人对春娘的栽秧种稻谷摇头叹气,但还是同情她一个女人没法子才这样,为了不饿肚子,才采取了这不是办法的办法。而且,现在她家的稻子看着明显比大家田里的都长得好长得壮,人们也开始不确定起来。春娘这是在给稻秧上杨花肥,反正后世她在云南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所以她依样画葫芦,行不行的她也不确定。   田家幺房其它的田和地都属于中上等,也都在香柳村的南边,离田家幺房老院子很近,所以春娘怎么种地,他们由于不关心而不晓得。春娘也只是听说大哥家的大儿子田云飞前一阵在议亲。云飞今年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二八年华的男子和二七年华的女子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其他的翠娘不说,春娘也不晓得,同时,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   今天上肥的时候,田五爷子倒是从头到尾的都在看着,还时不时的问春娘一些问题,春娘都说自己本来不晓得咋个种稻,就胡乱想着这样种了,就像种菜那样,时不时的浇浇肥。田五爷子想想也是,从没种过地的妇人,那菜是种过的,能从种菜想到种地,已经算是聪慧的了。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圆乎过去了。   午饭两家人也吃得很温馨,二伯一家更是吃得开心舒畅,他们也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今天有肉有蛋,蔬菜里也放足了油水,打了一个大大的牙祭。   “春娘,你这日子是过起来了。”翠娘有些羡慕的说道。   春娘晓得她的意思,也不说破。   “二嫂,这不咱家前丘和后山、荒地旁边的荆棘丛里,长了许多忍冬花么,你想不想让云行和云鲜也摘一些来晒干?我看着好像我过去吃的药里就有这东西。我想叫家里几个孩子摘一些晒干了拿到镇子的药店去卖。如果卖不出去,自己泡水喝也是好的。”春娘把财路指出来,接不接她就管不了啦。   “真的么?春娘。那我叫娃娃们摘,不过,我们都不晓得是啥样的,又要咋样摘?”翠娘对春娘一直很信任,因为春娘的外家祖父是个秀才(虽然春娘的娘家现在已经没人了,正因为娘家没人撑腰,才在田家备受欺凌),春娘也是识字的,有一些见识。   “哦,蓝儿你拿个篓篓,咱们一起去摘忍冬花。”两家的所有人都跟着春娘来到荆棘丛。   春娘指着那一丛丛含苞待放的白色花蕾说道:“喏,这就是忍冬花,要摘这样快开有又没有开的,像这样摘下来,轻轻的放在干净的篓篓里,然后拿回家放在簸箕里摊开晒干就行了。记住一定是要开不开的,其它的不行。这个开了的只能晒干自家用。”春娘一边说一边教大家怎么摘怎么晒。   “嗯,晓得了。这种花到处都有,从明天开始,云行和云鲜就去别处摘。”翠娘不好意思来分春娘家忍冬。   “哦,不管是哪里长的,只要别摘错就行。”春娘再三强调。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北坡凹和西坡上,春娘和翠娘家的几个娃娃的身影便随处可见。娃娃们拿着篓子穿梭在荆棘丛中,好像一只只勤劳的蜜蜂采蜜那样,翩翩跳跃,时而静时而动,显得灵动欢快,看醉了香柳树看笑了白云天。   有付出就有收获,第一茬的忍冬花被两家娃娃采摘的差不多了,这些天阳光好,忍冬花干得又快又好。   明天又是赶场的正日子,晚上翠娘来找春娘,问明天是不是去镇子卖药?春娘的意思最好不要明天去,以免碰到村里人费口舌解释,后天寒时天去比较好,最大可能的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是非。翠娘听了春娘的意见,直拍脑袋怪自己没想周全,于是约好后天去镇子。   翠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家的忍冬花有点多,他们夫妻和云行都要去。春娘笑了笑道:“那就让云鲜到北坡凹来,云青带着两个妹妹在家里玩(云鲜比云青小一岁比云紫大一岁),云白把吃的煮好热在锅里就行了。两家都没有养鸡、鸭、牛等家畜,也没有别的牵挂,这样的安排是最合理的。   一错眼,就到了林家约好去镇子的日子。卯时正,翠娘一家四口挑着背着就来到春娘家,翠娘把依然睡着的云鲜放在云紫的旁边盖好被子。然后两家六口人沐着晨雾朝香山镇进发。   辰时正,春娘一行六人来到街道拐角早餐摊点,受到老板娘的热情接呼。吃饱了肚子,在春娘的带领下已经到了“去疾堂医馆”的门口,柜台上的伙计春娘不认识,但是看见春娘等人身负重物,还是问了一句:“几位这是?”   “小哥,我们有一些药材,想请老板或师傅给掌掌眼,你看这是样品,你看?”春娘收拾的很齐整,说话也清楚,也不胆怯,给伙计的印象很好,于是示意她稍等,便去后堂了。   春娘用眼神安慰大家稍安勿躁,大家静静的候在医馆的屋角。很快,伙计和钱师傅从后堂出来。   看见春娘,钱师傅微微点点头算是大招呼。   “钱师傅,就是这位大嫂子的药。”伙计对钱师傅恭敬的说道。   “哦,小嫂子,你的药不错,一看就是行家采制的,我们收了。”钱师傅虽然一脸严肃,但口气温和的说道。   “哦!”春娘这次没有急着问价格。   “哦,新鲜的我们收每斤二十文,三斤多才能晒一斤,所以给你们晒干的六十五文一斤,你看?”   “成,谢谢你了。”春娘觉着价格很合理便干脆答道。   尔后,六人挑着背着药材到后堂称重,二伯家一共二百零三斤,挣了十四两九百五十文;春娘家一共一百五十五斤,挣了十两又七十五文。双方银货两讫,春娘等六人对钱师傅作揖退出。    ☆、第十二章      出了“去疾堂医馆”,二伯和二伯娘俩人眼里便盈着泪水,嘴唇微微的颤抖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云行脸蛋也是红红的、目光炯炯的看着爹娘。翠娘还默默的转过身子用衣袖擦拭眼泪。   春娘看着这对淳朴的夫妻,喉头也有点哽咽,第一次真真切切拿到自己辛苦赚来的银子,还一下子那么多,对从来没有管过家、没有理过财的穷人来说,不激动那是吹。不过春娘一家更多的银子都见过,所以显得很平静。   看着时辰不早了,春娘佯装没看到似的提醒道:“二哥二嫂,看看你们需要买点什么不?”   “对,他娘,今天想买啥咱都买?”田耀旺激动的说道。   “能买啥?买点好吃的给俩娃娃补身子,让云行和云鲜也像云白几个一样,长得红红润润的我就心满意足了。”翠娘羡慕春娘家孩子这段时间以来长得喜人。   “二嫂,云白他们几个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他们吃的都是人家看不起的东西。云蓝,带二伯去买咱们平时吃的最多的。二嫂,咱们女人去逛逛?”春娘分工道。   “对,他娘,和四弟妹去逛逛,想买啥自己买。”说着把一些银子递给翠娘。   “春娘,我不晓得该买啥?”翠娘可怜兮兮的望着春娘。   “那好,二嫂,我带你去布店,你们一家也该添几件新衣裳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咱也别让人看不起。”春娘把翠娘带到平常人家经常光顾的布店。交待翠娘慢慢选,让云白陪着她。   春娘自己去书店买文房四宝,启蒙书买的是《千字文》,后世她只读过这本书,当时是为了自己有那么一点国学知识,与人交流的时候不至于显得知识太苍白,所以,认认真真的学习过。   春娘又急速的买好了几包点心和糖果,她回到布店的时候,翠娘已经选好了几匹粗棉布。春娘看着老板给的价实在,便让翠娘结了账,然后去找田耀旺三人。刚到岔路口,看见田耀旺和云蓝云行三人背着买好的东西过来。六人也不再作片刻停留,即刻往家赶。   赶回北坡凹,云青他们三个留守儿童已经饿了,正抱着菜饼子啃着。看见大人们回来了,欢快的又叫又笑,清脆甜美的稚子之声乍然在空旷的山坡上久久的回荡,消散了疲劳。   春娘立即安排午饭,翠娘烧火做饭,云白去菜地摘菜,她自己从云蓝的背篓里取出在镇子上买的肉食,先把几根猪筒筒骨洗净,用弯刀背从中间砸成两节放到炒锅里,参上水先煮着。再把猪肝割下来清洗干净放在一个碟子里备用。让云青拿来一个装着草木灰的撮箕,她便开始清理猪大肠,弄完之后又打整猪肺。她做这些的时候,翠娘一直看着,   翠娘煮的白米饭飘出了香味,还可以听到锅巴兹兹的响声,这时翠娘把灶膛的明火埋灭,用余热焖了一会儿,便把煮好的米饭铲到木甑子里放到饭桌上,锅巴铲来另放,作为娃娃们平时的零嘴。   洗干净铁锅,云白的凉拌黄瓜做好了。开始炒嫩南瓜丝。   春娘已经从砂锅里捞了猪大肠出来切段,猪肝也切成薄片,正往里加盐、散白酒、姜丝、蒜片、一个鸡蛋清、一小撮面粉拌匀。只见春娘舀了一勺猪油放进铁锅,待油化开,把姜葱蒜放进锅里爆香,倒入猪大肠猛火翻炒,直到猪大肠出油微焦,放调料和葱花起锅。洗锅之后,再用猪油炒一个白油猪肝。最后,从砂锅里舀了骨头汤到铁锅里,放进猪肺片、嫩绿的小白菜和搅碎的鸡蛋黄,一盆汤也做完了。齐了,四菜一汤,标准国宴,开饭啦。   不用说,两家人一顿海吃,吃得那个巴适惨了。饭后,田耀旺先回家了。翠娘留下来把一家四口的新衣裳裁好,才领着云行云鲜回家。   回到家里,一家四口无比兴奋的数着今天挣的银子,看着裁好的新衣料,个个两眼发光。翠娘还告诉相公和娃娃们,不要把家里的任何事情说出去,以免陡生是非,一家人统一了思想,不会出去多言多语,明智的选择闷声发财和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春娘家云白几姊妹也很激动,因为这是他们一朵花一朵花的摘下来晒干卖的银子,看着自己亲自挣的银钱,还是会有别样的心情。   “娘亲,我以后天天去摘忍冬花。”云青的热情被激发出来。   “天天可不行,因为再过些时候,忍冬花就开谢咯。”春娘边说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   “啊,还有多久呀?”云蓝问道。   “大概还有一茬花就没了。然后看秋天还有没有。”春娘不能确定这时代的忍冬花秋天是否开花。   “哦,那我们这几天要多摘些。”几个娃娃都感到有些遗憾。   “来,看看我给你们买的启蒙书。从今天晚上开始,娘教你们读书认字。”春娘拿出《千字文》给孩子们看。   “娘亲!”几个孩子激动的泪花晃眼。特别是云蓝,以前,看着大伯家的大堂哥和二堂哥去读书,他是羡慕的,羡慕人家可以学知识;也是怨恨的,怨恨爷爷奶奶的不公平。同时,对娘亲的怯懦和不去争取也有一丝丝的失望,虽然他晓得那时的娘亲很难很苦。可是,今天娘亲的举动,让他一下子放下了对娘亲曾经的怨,萌生出深深的感激。因为在这个时代,读书对农家子弟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望。而云蓝曾经是多么的奢望着自己能有一天也可以读书。原本这个奢望曾几何时已经被现实逼迫着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却不想在今天重新激活,犹如饥饿时候的饭食,来得恰逢其时。   云蓝的这些心思,春娘不晓得,也无从得知。可见,原主以前过着怎样压抑而隐忍的日子!   “娘亲,我一定好好读书!”云蓝突然飘出一句话来,说的豪情万丈。   春娘看得出,云蓝对读书的渴望极其的强烈。   从这个晚上开始,北坡凹的读书声再也没有停止过。   虽然晚上要读书识字,孩子们早上还是早早的就起床了,他们要完成他们的摘花工作。   春娘把时间交给地里的庄稼。今年的庄稼目前来看长势良好,麦穗和高粱穗出得很好,收成应该不错。看着丰收在望的土地,春娘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事情,粮食的存放成了大问题,就自家那三间窝棚,住人都打挤,根本没有办法储存粮食,而储存粮食对自家来说又是必须的,看来修新屋势在必行。   春娘把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告诉了云白和云蓝,两个孩子也犯了愁,同时也想到了只能修新屋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趁着现在离夏收还有一个多月的空闲,春娘想说干就干,立即就修。   晚上,孩子们认认真真的读书识字。春娘等孩子们都睡熟以后,自己从灶膛找来碳棍,在准备给孩子们写字的草纸上,画出一座二层楼的图样来,她准备明天去香山镇找建筑队。另外,她还把所有的家具也画了图稿,准备预定。   翌日清早,春娘和云蓝母子再次进镇,在街道拐角早餐摊点老板娘的推介下,春娘母子直接找到专门修建楼房的徐老板。徐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说话干脆,声音洪亮,身板匀称,很干练,接人待物透着精明和善。问明了春娘对修房的各种要求后,只是稍加思索就应承了下来,并且保证在夏收之前完工。   接着,春娘母子又急速转战徐老板推荐的“万氏木器”找万老板,谈定制家具事宜。好在他们运气好,万老板正好在店里,听说是徐老板介绍来的,便热情的接待了春娘母子,参详了春娘的图样订单,弄清楚了一些细节后,满口应承了定单,表示二十天后交货,收了二两定银。   徐老板明天就要到北坡凹划线,所以,今天春娘必须要采买一些肉食和米、面等食材,待到满载而归的回到家中,春娘母子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春娘没有时间休息,旋即打起精神来安排好一切。   吃过晚饭,云蓝来到田五爷子家,田五爷子和云蓝一老一小在老爷子的屋里谈了一席话,最后云蓝是顶着月光回到北坡凹。看着他轻松的神情春娘就晓得事情说妥了。    ☆、第十三章      春娘家这次修房是静悄悄的进行的,除了告知田五爷子,只请了田耀旺俩夫妻帮忙。徐老板的建筑工人已经被要求不得张扬。于是,大家只下大力气按老板的吩咐完成自己的工作。春娘一家不用说是最忙的,云蓝已经挑起重任,他和二伯田耀旺全权负责修房事宜,春娘、翠娘和云白负责饭食。   有条不紊悄悄密密辛苦了大半月,春娘家的二层新楼房如期完工。楼房就修在窝棚的背面,紧挨着后山:即主楼是东西横向,坐北朝南,地面五间屋,两层共九间,一间作为楼梯间,一层堂屋在中间,两边各两间屋。从堂屋修了上二楼的楼梯,二楼中间是楼梯间,作为客厅,楼梯两边各两间屋。辅助建筑有:楼房的西面南北向平房三间,坐西向东,分别是粮仓、客房和茅房兼浴室。楼房东面南北向三间,坐东向西,分别是柴房、地面餐厅(地下地窖)和灶屋(这里距泉水近),一律的青砖黛瓦。是一坐东西向长形的院子,所有的地面包括一楼屋里、屋檐下、院子的地面都是青砖铺就。还修了两米高的石头砌成的围墙,把旧窝棚和新院子牢固的围了起来,并且安上了一扇双开厚实的木制大门,修了瓦盖的门顶。   原来窝棚堂屋的后墙被拆了,整间屋子成了一个通往后面楼房的通道,通道和原来窝棚前的泥土院子,这次铺上的是石板,石板不是磨光的,而是比较粗粝的那种,耐摔打,主要是用来打粮食。   整个院子看着有点怪,一圈高大的围墙,一扇结实气派的大门,前后两个小院子,一矮一高一新一旧,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房子。但是看着却又十分的和谐,没有违和感。因为围墙里所有的建筑都被高大的古树枝桠和香柳树荫蔽着,在外面只能看见多了一圈围墙,看不见围墙里的乾坤。   不说春娘一家如何的高兴,田耀旺夫妻看着也很激动,还有一些羡慕,也动了修房的念头。徐老板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出主意说他们可以修平房,而且几天时间就能完工,只需要花几两银子。田耀旺很心动,翠娘也想,可就是犹豫着下不了决心。还是云行说了一句“还是修吧,要不雨天、冬天不好过,也没地方存粮食”,这才让田耀旺闭眼顿足的痛下了修房的决心。   徐老板便直接把原班人马拉到西坡,这边一面开工,那边田耀旺去给田五爷子报备,也就七天时间,田耀旺家高大的青砖黛瓦新平房就修好了。一家人的激动心情可想而知的难以言表。   由于两家人住的地方偏僻,徐老板也恪守不声张的要求,直到徐老板的建筑队悄然撤离,村里人都没有发现两家的动静。田耀旺原来的窝棚是被一片高大浓密的竹林掩映着,不到近处其变化很难发现。   田耀旺家修房的时候,没让春娘一家帮忙,意思是春娘家刚修完房,人很累不说,还都是妇人稚子,春娘一个寡居的妇人不好轻易串门,哪怕是亲兄弟,如果被爱嚼舌根的人发现,是会招来难听的闲话甚至诽谤的。再说,反正自家修的是平房也简单,自家人能忙得过来。春娘也的确累了,就答应了,只各家忙各家的事。   其实春娘是真的很忙,看着空空的房子和敞着的窗户,她才想起虽然预定了家具,但还没有置办窗帘,从而又想到床上铺的没有,被子也缺,现在房间和床都增加了。本来想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些添买了事,但现在看着气派的小楼,最后还是决定窝棚里的东西不动,楼房里全部置买新的。于是她也只休息了一天,就让苗老汉把全家五口拉到镇子上,仔仔细细逛街买了整满车打尖的货,搬回家春娘和云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裁剪、缝制,终于在田耀旺新屋建成也就是春娘家的家具送来的那天,弄好了一切。   春娘五娘母里里外外、上蹿下跳的忙乎了大半天,新屋全部“欧尅”了。别说孩子们瞪着牛眼愣怔着自家翻天覆地的变化,春娘看着新屋也感到恍如梦境,自己穿越来才三个月,就有房了,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呀!这天晚上,春娘一家人人从头到脚的彻底清洗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孩子们,洗完后换上新里衣,躺在宽大的新床上,享用着新铺新被新蚊帐,新窗帘新式家具,还有从未见过的沙发和高大的衣柜,噢,天啦,仿佛自己就居住在天宫里的感觉。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住进新屋,春娘只把翠娘一家人请来热闹了一番,好好的吃了一顿,然后春娘送了翠娘一家两床新铺新被,以示祝贺。   晚上,田耀旺带着云蓝拿上春娘和翠娘准备的礼物去田五爷子那里,告知他老人家他们两家的新屋已经修好了。   翠娘家还没有入住新屋,他们想等卖了夏收的粮食以后,添置齐家具再搬新屋。   其实,春娘家新屋也没花多少银子,全部加起来一百一十二两。当然,翠娘家修屋花得更少,才六两银子,但效果远超,因为,他家的院子也铺了砖和石板,虽然是徐老板白送的断头砖和不规则的石板,可是实实在在解决了他们家收粮时打、碾、晒粮食的大问题。如果他们两家要把收下的粮食挑到村里的晒场,那么来回搬运的路程就是个大工程,还不说其他打、碾、晒、守一系列的程序。   几天的新鲜激动之后,北坡凹和西坡的两家孩子们继续采摘完第二茬忍冬花,再过三天就是端午节了。后天是赶场日,春娘和翠娘寻思明天去镇上卖忍冬花,这次翠娘家比前次还要多,春娘家的比前次也多了一些。   依照前次的做法,云青他们三个小的在家,其余六口人去镇子。这天启程的时间更早,因为货多量重,所以辰时才来到“去疾堂医馆”。交易的过程很顺利,他们刚结完账,第二批卖药的人又来了,伙计忙得晕头转向。这个季节很多庄稼人都会趁闲搞些山货包括草药来挣银子,主要看你识不识货。   翠娘家这次卖了十六两七百文银子,春娘家十二两,都比前次多。田耀旺要去定制家居,云蓝带着他和云行一对去“万氏木器”店。春娘、翠娘和云白还是逛布店,陪翠娘买了做铺盖被子的窗帘布和定了一些新棉絮,她现在也想通了,也要像春娘一样,对自己和家人好一点、舍得一点。用春娘的话说:有银子的时候不置办,难道等着没米下锅的时候,亦或者等到别人来把银子都弄走的时候才想通?这个别人说的是自然隐晦的是田家幺房那些人。   因为端午节,两家都买了一些糯米、猪肉,用来包粽子。还买了打络子的红线,做香囊的绸缎。当然,还顺走了肉摊上所有的猪下水。自从翠娘学会弄猪下水后,他们家也开始三不五时的顿骨头汤,炒猪肝,炒腰花,爆炒肥肠,喝猪肺汤,现在一家人的气色很是不错哟!   田家老院子的人不晓得他们这些变化,还静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这天晚饭时间,田王氏在饭桌上又开始唠叨开了:“眼跟前就到端午节了,按老规矩小的要给老的送香囊和粽子,你们都晓得?”问的是老大和老三媳妇。   “娘,这我们哪能忘呢?你放心吧!只是不晓得那两个忘没忘?”老大媳妇挑唆道。   “哼,忘,看族规不压死她们。”田王氏鼻孔朝天的冷哼道。   “就算她们给,怕那东西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拿来了娘你也不一定看得上眼。”继续嘲讽的口吻。   “那我就要好好的找人评说评说,正好让人晓得她们是咋样做孝顺儿媳妇的。”她加重了“孝顺”两个字的发音,田王氏想正好借机搞臭她们的名声。   “好了,吃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干脆别吃了。”田荣贵难得的制止了两个妇人不堪入耳的粗言鄙语。    ☆、第十四章      五月处处好风光,这边风光分外好。   西坡田耀旺家的竹林里,田耀旺和云行父子俩,乘着和丽的暖阳,一大早就开始采摘竹叶了,现下已经摘了两大背篓,田耀旺背一背篓回家,云行背着他那一背篓朝北坡凹去了,给春娘家送粽子叶。   云行到了北坡凹正要敲门,云蓝拿着背篓正开门准备外出。   “云蓝,你咋晓得我要来?”云行惊喜的问道。   “我可不晓得你要来,这不正准备去你家摘叶子呢!”   “噢,那我来得正好,这不都弄来了。”运行呵呵的乐着说道。   “哦,真的太好了,我娘已经把米都泡好了,想着今天晚上包好,明早就送。来,快进来。”兄弟俩嘻嘻哈哈的一起进了里院。   “娘,云行送叶子来了。”云蓝进门就高声喊道。   “喔,云行呀,快来放下背篓,累了吧?来坐一会儿。”春娘笑眯眯道。   “不了,四娘,家里也忙,得赶紧回去。”云行回答。   “噢,那把这两个香囊带回去,你和云鲜一人一个。”春娘转回屋里拿出两个鲜亮的香囊。   云行拿着香囊高高兴兴的走了。云白做完最后一个香囊,把针线等收拾到笸箩里,到院子里准备帮着春娘包粽子。   还别说,包粽子也是个技术活,云蓝、云青、云紫三人干不来,春娘和云白用了近两个时辰包了八十个粽子。   一家人午休后,春娘带着云白和云蓝去黑山背了一下午的煤炭,晚饭后洗了澡,孩子们读书识字睡觉之后,春娘才去灶屋,把火塘的火星刨开,加了半灶膛的煤炭,再把灶膛的石门关上,大铁锅里煮着粽子,等到第二天早上,慢火炖煮的粽子就煮的软糯清香了。   翌日卯时,田耀旺带着云行来与云蓝和云青汇合,一行四人便到田氏族长、三个田氏族老、父母、村长、华大夫和曾经帮助过自家的人家送粽子,一般是族长和父母各家十个粽子,每个老人一个香囊,族老和华大夫每家各六个粽子,每个老人一个香囊,村长家八个粽子,两个香囊,帮忙的人家每家各四个粽子,不送香囊。春娘家送出去六十六个粽子,十三个香囊,翠娘家相熟的人家更多,送得就更多一些。   他们最后送的是田家老院子,田耀旺想到自己娘的品性,要是看着他们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又不晓得要说多少口水话,于是干脆最后来,送完提着空篮子就走,免得自家娘啰嗦一大堆有的没的。   果然,好像是晓得他们要来送粽子,他娘早就伸长脖子往院子外面张望了,要说的话也早就准备了一箩筐,看见他们送来的粽子个儿大,香囊料子好,才没有大声的嚷嚷,但还是没事找事的抱怨:“不晓得家里人多,咋不晓得多送一些”   田耀旺在他娘说话停顿的当口,赶紧乘机说家里事多,一会儿要去看赛龙舟等等,才得以脱身。四人快速的逃离田家老院子很远,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然后几个人喘着粗气,大眼瞪小眼的笑着吐了吐舌头,这个滑稽的瞬间,好巧不巧的被邻居家早就注意田家动静的两个年轻的媳妇看见了,不约而同被他们几个人滑稽的表情逗得的哈哈大笑起来,四人惊吓一跳不说,还被臊得满脸绯红,一溜烟逃也似的飞跑了去。   这里的习俗是端午节这天,人人都要打扮得干净整齐的去看龙舟赛。其实也是家家户户显摆财富的日子,这天大家不限鳏寡孤独,平穷富贵,人人都可以出门凑热闹。香柳村历来都是两大姓华姓和田姓联合举行龙舟赛,赢得比赛有奖,奖品一般都是实用的农具。   春娘和翠娘两家人等送粽子的人回家后,大家开始洗澡换干净或穿崭新的衣裳。两家人今天都换上新衣裳,一群人兴高采烈的来到香柳河边,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乎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闹哄哄的异常热闹。   他们算是来得晚的,只能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只见前面乌压压的众人,个个穿戴的整整齐齐,尤其是姑娘媳妇小娃娃,穿得五彩缤纷,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装有干的菖蒲、艾叶、薄荷、雄黄等药材的香囊。春娘觉得这就是个民俗服装展览秀,让女人们把自家的家底晒出来的节日。五子的媳妇巧娘看见他们,热情的打招呼,轻声的道了一声:“恭喜!”   春娘他们晓得是恭喜两家修了房子的事,巧娘是田五爷子的孙媳妇,五子又是田五爷子最看重的孙子,大小事情都不瞒着五子夫妇,所以巧娘当然就晓得两家修房的事了。   他们正轻声聊得兴头上的时候,五子急急忙忙的来把田耀旺和云蓝拉走了,只来及丢下一句:“今天龙舟赛族里这边的发令童子和一个参加划船的赛手,到现在才叫人带话说有事来不了,只好拉他们叔侄俩去临时顶岗。”   比赛那边急,春娘和翠娘也急,主要是怕叔侄俩把事情办砸了。她们这里正急着,田家幺房其他人又来找茬了。   “哟,二弟妹、四弟妹,今天舍得出门了?啧啧啧,几个月不见,如今发达了,这都穿上新衣裳了。娘呃,你快来看看,人家现如今可不得了啦,比娘都穿得体面。”老大媳妇咋咋呼呼的嚷道。   田王氏“哼哼”了两声:“看你没见识的,人家穿啥要你宣传,你没穿新衣裳?我人老遭嫌,人家巴心不得离得远远的,谁还记得孝敬老人,就你嘴巴大。”话是骂大儿媳,话里的意思是抱怨分出去的两个儿媳妇不孝顺。   春娘是真的不愿意与他们发生交结,翠娘也是个口拙的,俩人互相看了看,只叫了声:“娘,大嫂,三弟妹(三嫂),幺妹你们来了”,就被巧娘拉着喊道:“你们俩快看,龙舟赛快开始了。听,你家云蓝发令了。”   这时候大家也都向香柳河围过去,只听一声:“发!”喧天的锣鼓声和加油的呼喊声排山倒海的响起。春娘和翠娘赶紧跟着巧娘一起挤开了,远远的离开了田家找茬的女人,巧娘拍拍她俩的手,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现在不用紧张了”。   激烈的划龙舟比赛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华姓和田姓各有输赢,田姓这边是五子带队的胜出取得头筹,参赛的队员个个有奖品,田耀旺和云蓝各得到一个奖品,都是一个新的连枷,正好收麦子和谷子的时候用。   因为怕再遇到田家人找茬,春娘和翠娘与巧娘打过招呼,两家人喜气洋洋的就回家了。结果是田家人想找茬也没能如愿。田王氏只能是在田荣贵面前添油加醋的参了两家一本,既骂两家白眼狼,有银子也不晓得做一件新衣裳孝敬俩老,也抱怨他们得了奖品也不先想着孝敬老人,等等,田荣贵只听着,实在不耐烦了,才斜睨了自己婆娘两眼,田王氏赶紧收嘴。   但是到了晚饭时,田王氏还是把不满发泄了个够:“以后那两个不孝子家里有事,谁也别去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孝子,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虽然没有人理睬她,她一个人也嘟囔得十分的起劲,好像人家真的求着她了一样。   六月,庄稼进入灌浆期,春娘和云蓝又给水稻、麦子和高粱浇了一次发了酵的灰肥。没有给红苕浇肥,是因为春娘在后世的时候,他阿爸告诉过她,瘦地里的红苕比肥地里的红苕要香甜一些,所以,除了底肥,春娘家的红苕再没有浇过肥。   天气越来越热,正午的太阳把大地烤的几乎干裂,好在现在有难得的片刻农闲,农人们也得了可以喘口气的时机,这样的时刻,基本上都在家里歇午觉。   春娘一家也不列外,只是在午觉起来以后没有闲着而已。下午,春娘和云蓝在窝棚原来云蓝和云青睡觉的屋子里挖坑,他们想把这个屋子作为煤窖,趁着现在的空闲把冬日要用的煤炭一点一点的背回家,慢慢的储存起来,家里没有劳动力,一切都只能是蜗牛行动,未雨绸缪,经过努力,煤窖很快挖好了。   于是乎,每天佛晓和黄昏,北坡凹总能出现四个来来回回背着背篓的大小人影,不知疲倦的蚂蚁搬家似得劳作着,这样的情况连续到了天气炙如流火般的七月。这天,春娘、云白、云蓝和云青四娘母终于歇了下来,满满的一煤窖黑黑的储煤乐得他们心花怒放,终于安心了,也终于可以歇歇了。   农家无闲月。在忙忙碌碌中,农人们迎来了更忙的时刻---夏收。春娘一家几乎没有完整的休息过一天,只是稍作喘息,便又投入了让人欢喜让人累的收割之中。   春娘佯作不晓得收割秩序,一切都听从田耀旺的安排。所以,春娘他们最先收割的是麦子。因为麦地就在自家旁边,春娘自家就能不太费力的进行,云白和云蓝负责割麦子,春娘负责捆和搬运,云青在家看场,云紫则拿着香柳篮子在收割完的地里捡拾掉下的麦穗,这样分工协作,一天可以收割一亩地,三天收完了麦子后,他们在窝棚的前院子里用连枷把麦子脱粒,然后把麦粒放在新修的后院的坝子摊晒。接着开始收割高粱,一亩地的高粱,一天收割完,一天脱粒,高粱直接摊晒在前院里。麦粒陆陆续续晒干收储,他们才去水田收割稻谷。这天,田耀旺和翠娘,还有翠娘的俩娘家兄弟一起,两亩水稻一天也割完了,脱粒和摊晒春娘一家自己搞定。   自家的稻谷没来得及脱粒,春娘和云蓝便去二伯田耀旺家帮忙,二伯家的水田和坡地都比春娘家多,为了帮自家又耽搁了一天时间,春娘他们理所当然得去帮忙,但是两天之后他们母子被赶了回家,翠娘说春娘自家的活路一大堆要忙,孩子又小,□□娘只忙自家的事就行了,他们一家在娘家兄弟的帮忙之下,很快能忙完,不用春娘他们操心。    ☆、第十五章      连续半个月,夏收的事情圆满完成。紧接着就是上缴朝廷的赋税。   这天,在香柳村的晒场,朝廷的官员带着收粮的大队人马(车),分成三波,以银代粮的一波,收麦子的一波,收稻谷的一波。   晒场上人和各种粮食聚集,大家秩序井然的排队纳粮。田耀旺站在缴稻谷的队伍里,今年他家可以轻松的上缴税粮。云蓝站在缴银子的行列,他家的两亩水田要缴纳三成的税粮,朝廷按每亩产粮二石来计征税粮,一石一百二十斤,四石就要上缴一百六十斤的稻谷,每斤稻谷计收十文银子,他家要缴一千六百文银子。因为缴银子的人家不多,云蓝很早就缴完,便去与二伯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家去了。田家老院子的人过来缴粮的时候,田耀旺也已经缴完稻谷回家了,所以在缴粮的这天,他们几家都没有碰面,当然,也没有人刻意的去挑事,日子嘛各自过好就行了。所谓“饭吃三碗,闲事少管。”   只是田家老院子的人都不免有些疑惑,这次的夏收,无论是田耀旺还是春娘家,没有人去老院子请求帮忙,也没听说请村里人帮忙,田荣贵一下子感到心里极度的空档,有一种被不需要或者说是被无视的失落感。田王氏早已准备好发泄的嚣张气焰被无情的无声的忽视了,心里那一口淤积的恶气生生的堵得她难受极了,倒霉的自然是那两房儿子媳妇啰,许久没有声响的田家老院子,在缴粮后鸡飞狗跳了好几天。   夏收之后稍事休息,夏种又拉开了序幕。春娘一如既往的在水田里采取插秧而不是撒谷的播种方式,因此,她在一收完稻谷的时候,就开始了培育谷秧。田耀旺他们本来也想跟着春娘采取插秧的,但因为他们不会培育秧苗,又不好开口让生活本来就很不容易的春娘帮忙,所以还是采用老办法。春娘的办法实际上比老法子的收成要好不少。   至于坡地,春娘在原来种麦子的三亩地里点种了一亩黄豆、一亩绿豆、半亩胡豆、半亩豌豆,因为这些农作物在这时的人们认为是杂物,而不是主粮,所以大多数农家都只是在自家田土的边边角角点种一些,没有人用大片的土地专门的来种植。春娘认为可能是这时候的人们,不太会用这些东西烹饪食物所致。原来种高粱的地用来种麦子,这样换着轮番耕种,即合理的运用了地肥,也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   忙完夏种,天公作美,送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及时雨,刚播下的种子得到充分的滋润。然而,天气却愈加燥热,春娘家那几棵古树上,蝉虫一刻不停撕心裂肺的鸣叫声扰人烦恼。日头稍微偏西,春娘干脆带着云蓝往绿山去了,看着油绿的漫坡茶树,让人心头一片凉爽。同时,还让春娘母子收获了两背篓茶树林里的蘑菇,但不是茶树菇,它们长在茶树林的地上,白白的伞朵大而厚,闻着就很香,有一点像口蘑,但又不是,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口蘑吧。春娘也不管它是什么蘑菇,只要能吃就行了。他们用了许多的大蒜来烹煮,看着大蒜没有变颜色,春娘自己第一个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吃了一点,最后确定无毒之后,一家人才大快朵颐的吃得不亦乐乎,因为这个味道真的很鲜香。后来,这些蘑菇被春娘煮熟晒干舂成细粉,当作天然味精来使用,毋庸赘言,茶树林里的蘑菇被一朵不漏的尽数采尽。   农家的女人无闲日。八月是红苕的节日,就是说进入八月,红苕成熟了,可以慢慢的采挖。春娘家那半亩的红苕地是藤栽的,不晓得其效果如何?因为一直忙碌着,春娘已经忘了这一茬。到了该收获的时候,春娘才猛然想起来,不晓得这个方法是否和后世的一样?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狠劲的开挖了一锄,抓起苕藤往上一扯,看见藤上结着大小不一的一串红苕时,她方缓缓的长舒了一口气,尔后是暗暗的兴奋,这半亩的红苕地至少也能收获六百斤,加上那些荒地间隙间插栽的可以收获红苕九百斤左右,虽然比不上后世的产量,但对于荒地的第一次耕种来说,已经是不能再好了。而且这样的产量在这个时代,即便是熟地也属于是上好收成啦。   红苕的大丰收,使得春娘家前院的屋檐下堆满了“歇气”的红苕,等红苕歇去热气也就是表皮的湿气,才能收储起来,窝棚原来的灶屋成了苕窖,春娘用香柳条编了一个围子,把红苕都围了起来,好像一个粮仓那样,足足半屋子。   红苕藤上的嫩尖也被春娘他们摘了下来,虽然春娘很不愿意吃盐腌的食物,但是在这个时代没有办法,到了冬天只能吃储备的食品,现在不存储,冬天就无菜可食。于是,三缸盐腌的苕尖被存放在地窖里,春娘也算是稍微心安,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吃的,防的只是万一而已。   粗老的邵腾被切段丢进了沤肥的坑里,化作肥料来肥地了。   看来,今年的冬天有了足够的粮食,日子好过咯。因为今年和明年,春娘家的荒地还无需上缴赋税,所以,打下的麦、苕等粮食都全部是自家的,后年就要上缴三成的赋税了。   收完红苕的半亩地,春娘准备上上肥,歇几天蓄积肥力后,种过冬的蔬菜,比如白萝卜、红萝卜、大白菜、葱、蒜、大头菜,这些菜加上夏天晒的豆角等菜干,再弄些肉食,入冬直至来年初春的菜蔬是有保障的。家里人多,都是些能吃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孩子,他们家又没有可以帮衬的人,春娘后世已经习惯了自食其力的性格,所以万事都自己精打细算,周密筹划,所谓“事筹先而不乱、齐备而不慌。”   夏末时节,天气时不时的总是乌云滚滚、雷电交加、大雨滂沱,这样的天气,即使是戴着蓑衣斗笠,也免不了会被大风吹撒的雨水打湿衣裳,让人不得出门。   香柳村的集中居住区,因大雨而不得不闲在家里的女人们,也没有半刻的歇息,眼里手里都是活路,不是缝衣就是纳鞋底,不是绣花就是搓麻绳,又或者补衣裤。   男人们大都趁此机会修理那些残破的农具和家里破损的桌椅板凳、坍塌的鸡圈猪圈柴棚。   老人们喜欢凑在一起,围蹲着谈天说地,抽抽叶子烟、感叹一番庄家呀收成呀,到也难得的开怀惬意。   只是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田荣贵一家在连绵的几天大雨里,没有人出来打堆,引起人们的诸多猜测,但是大家都只是很隐晦的用不同的表情互相意会着,并没有人公然的去触霉头。原因是田耀发的儿子田云飞说亲在连续遭拒几次后,这家人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嚣张,外面都传言:田家的奶奶凶狠毒辣、尖酸刻薄。田家的大儿媳懒惰邋遢、心胸狭小。田家的男人没有主张,镇不住女人。来说亲的人家但凡稍加打听便知,所以没有人家愿意自家的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受气受累。田云飞也在这样羞辱的打击下,搬到镇子里的书院去住宿,而且找了一个帮助先生理教的活路,连香柳村的家也很久没回了。   在这样的雨天,西坡和北坡凹的两家人却有着别样的生活。田耀旺凭着自己的经验,带着云行往西山岭去,专门找那些野鸡、野兔的窝,逮它个现行。鸡、兔在雨天基本上是躲在窝里的,只要被发现,都是连窝被端,所以父子俩小有收获。翠娘白天则在家手把手的教云鲜针线,这要在田家老院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现在在自家的院子里,一切却都显得那么的自自然然,即使是云鲜学得很慢,那也可以熟能生巧,慢慢的总会出师,自己独当一面。晚上她把相公和儿子捉回来的小野物收拾出来,该盐腌的盐腌,该烟熏的烟熏,该炖汤的炖汤。有时,也叫云行送一些给春娘他们尝鲜。   而春娘一家的生活就更加的轻松一些,春娘和云白手里都在缝制崭新的冬衣,云紫也学着娘亲和姐姐,有模有样的在碎布上练习针法,她比云鲜学得快而且好,小姑娘心气高、心思细,有什么不会的不直接问,仅仅是专心的多看几遍娘亲和姐姐用针,便会自己去试验,所以进步很快。但她目前还不会裁剪,毕竟年龄还小、还不急。   云蓝带着云清把《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现在正在练习书写,这个春娘不会,只能靠他们自己勤奋练习。   这样的雨天,恰恰是读书习字的最好时日。雨打蕉叶,风吹柳丝,楼上观景,舒爽而别有情致。或许因了这样的情景,赋予人们丰富而恣意的情怀,从而滋养出了无数文人的谦谦又儒雅的风流。现今的云蓝和云青,这两个生长在极度平凡、而又以孜孜和拳拳之心、聚精会神沉溺在浩瀚知识里的俊秀少年,已经让人可以预见到他们将来非同一般的倜傥气节。   雨过天晴,肆意喧闹的风雨让位给勤劳朴实的农人。地里那些疯长的杂草已经超过了庄稼苗的高度,农人们整齐划一的无不奔赴自家的地里,挥锄薅草,忙完这些,已经是仲秋月圆时节。春娘又开始为过中秋节而忙碌。   中秋节和端午节一样,晚辈都是要给老辈子和亲朋好友送月饼的。本族的族长和族老、自家的爹娘都是必须要送的。给自家的爹娘除了送月饼,还要送布匹、肉、银钱,与月饼合称“四样礼。”这些都是翠娘来与春娘商定统一礼价的时候,春娘才晓得。妯娌俩商定“礼送平常”就好,既符合乡里习俗,又让人无可挑剔。   老天赏脸,中秋节这天天气和美,伴着火烧云般的晚霞,田耀旺带着云行、云蓝和云青去村子给长辈们送月饼,还是过去的老法子,最后给田家老院子送四样礼。这次田荣贵在家,和蔼的收下了礼品,还破天荒的给三个孙儿一人一个自家的月饼。虽然几人都有些讶异,却也乖乖的说了声“谢谢爷爷”就收下了。这一顺间,田荣贵似乎找回了那种久违了的被尊重和敬爱的满足感。   夜幕四合,秋虫奏乐,圆月高悬。   西坡和北坡凹两家人都在自家的院子里,摆上了瓜果月饼和香案,女子按由长及幼的顺序,焚香拜月许心愿。   这时候的习俗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云白默默的祈愿爹爹早日归来,春娘的心愿是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祈祷一家人健康平安!经历过繁华生活的春娘,懂得只有平安健康才是“硬道理。”   八月桂花遍地香,漫山遍野的桂花香,引得蜜蜂采蜜忙。   春娘一家对准桂花树,大摘香桂花。一些用作蒸桂花饭,多余的桂花洗净晒干密封保存起来,到了冬日拿出了做成桂花糕,那也是别有风味的点心。后世春娘的阿妈是十里八乡响当当做桂花糕的好手,阿妈的味道至今难以忘记。实践证明,云白几姊妹吃了春娘做的桂花糕所露出亮晶晶的惊讶表情,已然□□裸的表明了,春娘做的桂花糕是多么极端的成功。    ☆、第十六章      秋高气爽的深秋,远处的山坡上、沟壑里、森林间,各种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植被,处处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在强热的日光照耀下,闪闪烁烁、熠熠生辉,和着近旁灿烂金黄的香柳叶,整个香柳村宛如画中仙境,迷醉了站在自家前丘上眺望赏景的春娘的心。   西坡田耀旺家的院子,依然掩映在冬日也不掉叶的翠绿竹林里,那袅娜曲升的炊烟,把静谧的画卷搅得微微的活泛了起来,仿佛在向天上的仙人们召唤“饭菜已OK了,下来咪嘻吧”。翠娘一家而今的日子,也是蒸蒸日上,平实而满足。   想了东,又想西,春娘的心绪漫无边际的飘散着。现今时刻,慵懒的春娘身在完全隐蔽在山林之中的家里,享受着“树叶抚屋顶,花香入院来,阁楼卷纱帘,独自望凭栏”的雅意之中。   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此情此景,竟让她有些心驰茫然。后世与今生,她的人生都不甚完整,更谈不上完美。那缺憾的是自己没有异性情缘,她不无奈何的想,宿命或许就是这样吧!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延续,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度过,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远去,就这样吧,把时间都揉碎在溪流里缓缓缓缓的东流而失,那也是一种别样的人生!   光阴荏苒,时间果然不是拿来感叹的,时间的意义就是让人在忙碌里展现自己的情绪,挥霍自己的精力。   春娘也是略微的嗟悼一下,便又用采制茶叶来打发时间了。充足的阳光和雨水,绿山上的茶叶又抽出了嫩芽,春娘一家再一次全力投入采制茶叶的劳作里,二十天里采制茶叶上千斤。这时候的茶叶不如春天的鲜嫩,但却比春天的浓厚。如果是有茶瘾的人,浓厚的茶香更受青睐。春娘不晓得这个时代是不是有秋茶一说,所以,她只是带了一斤左右的秋茶,准备去“四海茶叶铺”投石问路。   春娘这次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香柳镇,留了云白几个孩子在家,给庄稼地除草。   轻车熟路的径直来到“四海茶叶铺”,年轻的伙计依然热情的接待春娘。先生今天不在铺子里,伙计只得让春娘把带去的茶叶样品被留了下来。   时辰尚早,春娘想到家中富余的银钱应该发挥增值的效益,于是就装备在镇子上盘下一些铺面。心动不如行动,她来到专门作中介的牙行,找到信誉高的范牙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范牙纪带春娘盘下了两个带有单独小院子的临街铺子和一个稍微偏僻、还有点破败的大四合院。好在价格不高,三处盘下来才花去银子一百一十两。   在街道拐角早餐摊点吃了一碗肉丝面以后,春娘找来给她家修楼房的徐老板,预备把铺子整修带装修的活路包给他。但是徐老板目前的手里还有一个工程几天以后完工,春娘与他约定四天以后把装修的图样拿给他。四天以后,她也是要来听四海茶叶铺的回话的,顺便的事,两厢便宜。   做这些事情,春娘目前不想让年龄商小的孩子们晓得。因为田耀达与原主春娘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她不完全晓得。后世的种种经历证明,人是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的。将来即便没有事情发生,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坏处。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天助自助者。况且,她又不是真正这个时代的村妇,她的世界里除了丈夫、孩子,还有自己,还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女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更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后世她没有爱护好自己,这一世,她有了对自己好一点的条件,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家里地里的庄稼被侍弄的很好,长势不错,田五爷子与华大夫把酒话家常的时候,很欣喜的讲到了这一点。   “田家老二和老四两个娃是有志气的,尤其是老四家的,一个女人家不容易,秋种的庄稼比老把式都种的好,不枉你我当时助她一臂之力呀”,田五爷子笑呵呵道。   “是呀,听我那徒儿雨尘讲,北坡凹和西坡的娃娃们夏天的时候,采摘了不少山上的草药去卖,挣了一些银子”,华大夫一边捋着雪白的胡子一边感慨道。   “嗯,难怪,你还不晓得,这两家都新修了砖瓦房,这事晓得的人很少。”田五爷子放低声音道。   “哦?没想到呀!那是真不错。看来人家不单有办法,还很有想法。嗯,咱俩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华大夫骤然睁开咪缝的眼睛道。   “是啊!老了老了,还能有此善为,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呀!”   “哈哈哈哈,然也,然也!”   俩个异性兄弟风采好情谊依然如故!   春娘可不晓得外界发生的事,她在日常琐碎的忙碌中,就到了该去镇子的日子。   春娘原本作了秋茶被拒收的打算,但最后的答复却是令人鼓舞的,四海茶叶铺以十两银子一斤的价格全部收购她的秋茶,讲好了明天送货,到时候银货两讫。   找徐老板的事情也是很顺畅,春娘把徐老板带到铺子实地,拿出自己加班加点画出来的整修装修图样给徐老板。因为装修需要大量的木工,所以春娘又在徐老板的推介下,找来一个小木工作坊的杨老板。春娘给他们详细讲解了图样的各个细节,直到他们都没有了疑问,留下五十两定银,让他们开工,并讲好每隔五天她会来检查一次。安排好这些事情,春娘便购买了一些吃穿等日用品就回家了。   翌日的茶叶交易很快,茶叶一共一千二百六十斤,挣了一万二千六百两银子,这笔银子春娘全都拿的是银票。   现在家里的日子愈加好过,春娘一家人每天都过着喜笑颜开,知足而常乐的生活。这个时候,春娘让云蓝和云青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读书识字上。她给兄弟俩买回来大量的书籍,现在云蓝已经开始学习《论语》了,云青也已经学到《三字经》的书尾,紧接着就可以读《论语》。春娘想好了,明年就送哥俩去镇子的正规学院深造,以后他们能学成啥样取决于他们自己,作为母亲,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好,她不能以母爱的名义施压于孩子,孩子也是要自己培育出选择的能力。   为了让云蓝和云青安心读书,春娘之后出去都带上云白,云白十二岁,这个岁数的女娃出门是没有忌讳的。   这天,春娘就和云白来到红山,漫山的枸杞快成熟了,再等个把月他们又要开始忙碌了。为到时候便于采摘,春娘和云白拿出镰刀和砍刀,把一些杂乱的荆棘和杂草清除掉,劈出了一些窄窄的小道,顺便把砍下的荆棘和杂草背回家晒干当柴禾烧,因为烧煤炭也需要用草柴来引火。   秋季的庄稼比夏季的庄稼好侍弄,唯一麻烦的是随风吹落的草籽,所以,要防止草籽落入自家的庄稼地里,就要把地近旁的杂草割去烧掉,这件事三不五时的就要搞一次,虽不费力但却费时,好在这件事孩子们都能做,春娘倒不怎么费心。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枸杞采摘的时候。春娘一家没有一人在家闲着,云蓝云青兄弟俩已然放下书本,与大家共同投入采制行动。   这次春娘一家是早上把午饭做好带上,把竹编的簸箕等晒物的器簚拿到山下,一边采摘一边晾晒,夕阳下山的时候,再把晾晒了日头的枸杞往家里背。   第一天下来,成绩不菲。第二天,要留下云紫在家翻晒枸杞,她不愿意,还是一家人统一行动,如此往复,其中只间隔休息了两天,因为一是春娘要去检查徐老板他们的进展情况,二是把枸杞子拿去“去疾堂”找销路。问询的结果是枸杞子被“去疾堂”以每斤九十五文的价订购。   又是二十一天的日夜奋战,基本上算是把成熟且品质好的枸杞全数采摘回家,一些高处摘不到的枸杞子还挂在树上。   枸杞子在秋老虎似的天气里干得很快,春娘一家把晾干的枸杞子用葛布做的大袋子装好,她带着云蓝与苗老汉一起去送货,每天两趟,送了三天,算是把四千斤的枸杞送完。春娘原本想着药堂或许会像第一次那样派马车来拉货,结果这次人家不接茬,根本没有要自家出力的意思,所以,春娘被古人摆了一道。但一想也在常理之中:人家拿银子买东西,又没有说要白白的出力,啥时代的人都不是傻子。枸杞子的收入是三百八十两银子。   树上一些瘦小的枸杞子也被云白他们悉数采摘回来,大概也有一百多斤,晾干以后春娘自家收存了起来,留着慢慢吃吧,泡酒或做点心、炖汤之类的都能用上,送人也是一份好礼,所以多了不怕。   腾空了场地,还没有懒散几天,一家人又开始为了秋收做准备了。这次的收割,春娘和云蓝先去帮二伯一家,把他家土里的庄稼收回家。但是二伯他们说什么也要把春娘家的稻谷收割完,才开始收割自家的稻谷。这样两家人你帮我一阵儿,我帮你一阵儿,秋粮也就这样没几天收割完了,剩下的就是自家慢慢的打碾、晾晒、入仓。   秋粮缴税粮春娘家依然以银代粮,因为他们一家要从镇子上卖粮实在是不方便,反正都是用银子买,不如自买自家粮,少了搬运之苦不说,自家的粮食最起码不是陈旧的粮食。   云蓝缴完税银回来说,二伯家这次也是以银代粮。因为,春娘让云蓝有意无意间,透露了枸杞是药可以卖银子的信息给云行,所以二伯家卖枸杞也是小挣了三十五两银子,他们家现在也不差小钱,所谓“财大气粗”嘛,有了余钱,日子当然想咋过就咋过啰。    ☆、第十七章      秋收以后,香柳村的所有劳动力都一股脑的奔向山岭,砍柴、割草、摘野果、猎野物、伐树修屋或做家具,趁着不冷不热的好天,能往家里搬盘多少就搬盘多少,因为冬天虽然时间不长,那可是十分的寒冷,人们在冬天基本上不出门,在家里猫冬养膘,以此犒劳辛苦了一年的自己。   翠娘家主要是搜罗西山,西山相比北坡凹这边,林子更深更密,野物也更多,所以,也有一些村里的好猎手,喜欢成群结队的到西山岭里去捕猎。田耀旺时常带着云行跟着他们去围猎,收获不少。   春娘他们的活动范围只是后山和红山、绿山、白石山还有黑石山。他们的主要目标不可能是猎物,而是那些野果野花。其中,要数野菊花和野核桃最多。   山上的野菊花基本上都开花了,这些收起来只能做成自家饮用的菊花茶或者做成菊花枕头、菊花香包。山涧草坪的菊花正含苞待放,这些采摘回来蒸晒成药材。单就野菊花,春娘几娘母就蒸晒了一百七十斤,“去疾堂”以每斤六十文银子收购,挣了十两二钱银子。   野核桃已经完全成熟落地,很多都在地下沤了许久,但大部分正好脱去外衣,只捡果实就行,也有少许外衣依然包裹着的,这些统统捡拾回家。一家人分工合作,脱核桃外衣的脱核桃外衣,晒核桃的晒核桃,砸核桃的砸核桃。砸出来的核桃仁吃不了的就晒干封存;没有砸的核桃果晒干堆放;核桃外衣晒干存放,春娘想用它来染布匹。后世她老家的人们总是在染布匹的时候放一些核桃外衣进去,这样染出来的布匹颜色很正,也不容易掉色。春娘想即使是不用来染布匹,也可以用来固定布匹和衣裳的颜色,使之不掉色也是好的,物尽其用嘛。   诚然,他们还象征性的砍晒了一些木柴,把前院子和后院子的屋檐下都堆放的满满当当的。   这天,翠娘带着云行和云鲜来给春娘家送熏干的野物,有野鸡、野兔、还有几块野猪肉,说是云行父子跟着村里的猎户一起围猎的,各家一起分了一些,她拿一点过来给几个小娃娃解馋。看见春娘他们在收拾木柴,也搭把手帮忙,还直叹春娘一年来真不容易,好在辛苦归辛苦,现在日子却比原来好过很多,说着说着也就释怀了。当然,春娘也回赠了一背篓的野核桃。   礼尚往来,在华夏民族的任何时代,都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中介桥梁,即便是家人亲戚朋友都一样,亲戚亲朋,要常走才常亲。   在霜冻之前,春娘一家人抢收了地里的蔬菜。春娘实在是不想吃盐腌的蔬菜,于是能晒成菜干的尽量晒成菜干。   大白菜就储存在地窖里;白萝卜有的切成条晒成萝卜干;有的整个萝卜挂起来自然吹干成“风干萝卜”,这种风干萝卜在吃的时候,先用火把褶皱的萝卜皮烧糊,再用干草使劲搓去烧糊的皮,然后洗干净,可以用来炖肉汤,别有一番味道;有的直接挖坑用土埋起来。   大头菜多半做成了榨菜,少部分依然用土埋着。   红萝卜一部分用滚刀切成萝卜龙,一条一条的挂起来阴干储存,吃的时候用开水泡开切段,凉拌或炖汤均可;一部分同白萝卜一样用土埋起来存放。   大蒜直接晒干存放;大葱不拔,直接用土一点一点的堆埋起来,再用稻草编织的厚厚草帘覆盖上,要吃的时候挖出来,那就是葱黄了,味道即香甜又清脆,用来炒肉香极了,这个方法是春娘后世的时候,有一个山东籍的好朋友告诉她的。   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过后,寒冷的秋风吹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满树的黄叶落尽,冬天在一个夜晚飘下洒洒的雪花中来临。   春娘站在前丘上又一次远眺香柳村,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银海,除了村里的娃娃们嬉闹的声音,只有屋顶上窜出的炊烟,诉说着这里仍然赋有生气,好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这个冬天西坡和北坡凹的人家是不怕的,而且应该说他们的日子很好过。因为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齐全备足的。要说乡村农妇有些闲散,那就是现在这样的冬天了。   春娘寡居不便出门,翠娘就时不时的带着娃娃们来串门聊天,但不耽搁手里的活路。春娘和云白也是一样,嘴里说着,手里干着。   “四弟妹,你看你还不晓得吧。老院子那边老三闹着也要分出去过呢。”翠娘轻声道。   “喔,咋回事?”春娘诧异道。   “前不久,老三来家找云行他爹,进门看着我家的新屋很惊讶,然后黑着脸把他爹拉出去嘀咕了半天。后来他爹回来说,云飞的亲事黄了以后,老大家把他奶奶就恨上了。他奶奶有气不敢再对着大嫂发,就把矛头对向老三家的,说一些光吃不下蛋之类的浑话。可偏偏老三俩口子还无言以对,他奶奶就愈加凶恶起来,也不管不顾三弟妹是她娘家的侄女了,啥话难听说啥话,三弟妹夜夜对着老三哭诉,老三也烦躁了,他便想分出来自己俩口子过,好赖俩人抗,也比生受闲气的好。老三找他爹商量,他爹也不好说啥,只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咱们分出来了不好表态,如果到时候老三有啥需要帮忙的,当二哥二嫂的自然会尽力帮助。你说,老三他们能轻易的分出来么?”   “唉,这个家咋就容不下人呢?如果三哥三嫂决意要分,爹娘是拦不住的。”春娘叹着气道。   “你说老三家的咋就怀不上呢?”翠娘疑惑的问道。   “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就是精神太紧张了。有时候人太想要咋样,却偏偏不会咋样。那边那样的环境很容易使人紧张,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一些。”春娘晓得不孕症多半是精神紧张造成的,当然还有一些比如房事的时机呀啥的,因素挺多。   果然,腊月初八,云蓝和云青去老院子送腊八粥,回来就说三伯和三伯娘已经分出来了,现在借住在二伯家,爷爷奶奶都不高兴,云飞哥哥也没回家,大伯一家人也静悄悄的,看着怪怕人的。   春娘没想到,这一年里田家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在现在自己一家人日子能过,身体也好。否则,在那样的家里,身体和心理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既然三哥他们是长辈,现在又是落难时期,春娘让云蓝和云青拿了核桃、菜干和白面粉等一些吃的和几尺布、一床新被子、两个新的野菊花枕头,给三伯他们送过去。说起来三嫂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成亲多年未生得一男半女,在这个时代无子都被说成是“绝户”,更别说无子无女,那就更悲哀了。春娘也是想到物伤其类,更多的是同情,所以,现在自家能帮多少也是一份心意的表达而已。   云蓝兄弟俩回来说,三伯说感谢了,以前他们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多包涵,还说什么患难见真情,以后家里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一声。三伯说他别的没有,但是蛮力还是有的,等他们理顺了,再来家拜谢。   春娘倒不求什么拜谢,不过这个态度还可以。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有啥难道还真记仇不成?以后只要大家摆正心态,正常往来就行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情,也是要有个度的,人到人情到,点到为止,给彼此和谐相处留余地。   当娃娃们唱着“红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要过年”歌谣的时候,从腊月二十三祭灶王起,大邑国的新年就已经开始了。春娘家是这样安排的:   腊月二十三,祭灶王菩萨,男子完成,云蓝和云青主祭。   腊月二十四,贴窗花写对子,男主人完成,春娘全家总动员。   腊月二十五,宰杀过年猪,全家完成,春娘家无猪可杀,只能买。   腊月二十六,做腊肉,女主人完成,把买来的猪肉处理好。   腊月二十七,杀公鸡,男子完成,春娘家也只能买。   腊月二十八,扫尘除蛛网,全家洗邋遢,春娘家全家总动员。   腊月二十九,蒸糖包打年酒,全家总动员。   腊月三十日,团年守岁熬夜,见到来年初一的天光,结束一年的时光,春娘就全家总动员。   话说腊月二十五这日,春娘把云蓝和云青打发出去村里宰猪卖肉的人家,来来回回几趟,买回来一百多斤的猪肉,有一家卖得多的主人家还亲自送肉上门,看见春娘家的现状,还着实惊诧了一下,回去只说没想到人家一个女人家把一家子的日子过得那样好。于是,春娘和翠娘家的情况在村里不胫而走,大家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快忘记这两家人了。   春娘他们不晓得自家的事情对村里人的冲击有多大,她只忙着指挥孩子们,把买来的猪肉赶紧的处理好。没办法,一些猪肉只能直接做成腊肉,一些被春娘做成了肉干,一些做成熏肉,那些边角料被春娘剁成馅料,包成了肉包子,待其冻结以后放在地窖里,随吃随蒸很方便。   大邑国过年的时候既吃饺子也吃面条,大年三十晚上要吃饺子,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面条。初一上坟,初二给长辈拜年(也包括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初三到整个正月都是给亲朋好友拜年的时间。   大年初五送穷鬼,也称破五,破五以后,男人可以上工了,女人可以拿针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看花灯吃汤圆放河灯。   北坡凹离村子远,春娘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拜年,可到底还是有几波人来了,一个是华大夫的徒弟华雨尘(十四岁),一波是云行和云鲜,一波是村子里五子叔家的两个云开和云升(九岁和七岁),一波竟是田家大哥家的老三云杨(十岁),还有几个女娃(十一、二岁),说是云白的闺蜜发小,倒是把云白激动得笑逐颜开。几波孩子眼里看着都很羡慕春娘的家,对云白几姊妹的态度非常友好,春娘也很高兴。这一年来,自家的几个孩子被她当童工可劲的用,现在和同龄人在一起,才显露出孩子的童真来。    ☆、第十八章      过年期间的一天,翠娘带着三嫂也来到春娘家,如果三嫂看见翠娘家吃了一惊的话,再看到春娘家时她完全是震惊了。这才一年,分出来的两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笑的是老院子的人还时不时以为人家会回去求助他们。此时才感到自己也是眼皮子浅,尽然也存了那样看人家笑话的心思,不曾想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这样的震撼刺激了她,心里暗下决心,自家也要勤奋努力,快快的自强起来,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不给别人讥讽的机会。   春娘不晓得荣娘的心思,只想着做一顿丰盛的年饭来招待两个嫂子。年饭是春娘三妯娌一起做的,六个菜加白米饭,这在田家老院子都是不可能吃到的上等饭食,不是因为老院子吃不起,而是根本舍不得。   荣娘看着春娘虽然没有夫君陪在身边,可还有四个活波可爱的儿女萦绕膝下,日子一样过得有滋有味,荣娘真心的羡慕不已。老院子的人老说人家是靠大家养着,岂不知人家自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且日子过得轻松自在。被老院子嫌弃的几个拖油瓶娃娃,健康聪明,知书识礼,那里是村里其他娃娃能轻易比得过的,过去的自己不仅可悲,还很可笑,可笑到鄙陋而不自知。   春娘和翠娘看着荣娘总是发呆,以为她因为娃娃的事、分家的事而心里难受,都旁敲侧击的安慰她、宽慰她,这是荣娘从来也没有体会过的真情实意,不免感动的落下泪来。   “三弟妹,别难过,想当初我们一家四口更难。”翠娘以身说教。   “是啊,三嫂,一切都会好的,一切也都会有的。苦日子熬熬一闭眼就挺过去了。”春娘也劝慰道。   “嗯,咱晓得。”她心里明白,可嘴里词穷,也不晓得该咋样表达,她只想到明年要把分得的五亩坡地和五亩水田种好,凭他们俩口子的力气也要在庄稼地里刨金子,争取明年也盖上青砖大瓦房。   春娘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年头里,收获不可谓不丰,挣钱修房买铺子。年前,徐老板他们已经按春娘的图样弄好了铺子,春娘借买年货的由头去镇子验收。同时,把铺子都成功的租了出去,两个铺子每个一年租金三十两银子。大院子做成了客栈(其中东北角有个小小的独立院子没有出租,春娘留作自家随时用),每年租金八十两银子。至此,春娘也算是小有家产的中等人家了。   二月二,拜龙王,舞龙灯,孩子们又高兴了一日。这日之后,家家户户都要在春寒料峭中准备春耕啦。   春耕使春娘倏然想起来,这里的冬天怎么不种冬小麦?问云白,她也不晓得。春娘感到有点奇怪,难得是气候的原因?她不得而知。   春娘家的地和田在每次收割以后,都会及时上足肥料,所以春耕时节时,坡地只需再上一次肥并深挖细耕一遍,待到播种的时候打埂保墒就行了。水田还是要细细的耙平施肥,这些只能交给二伯来安排,春娘的意思是花钱请人耙田,让云蓝把意思带给二伯。   今年的育苗春娘已经轻车熟路,毫不费力就弄好了。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休息,地力也养足了,春娘家今年和去年一样,麦子种得多,高粱还是只种一亩,基本上是拿来酿酒,酿出的高粱酒一是医用,二是烹饪之用。春娘去年用高粱酿的头道酒,放着用于生病发烧的时候降体温或外伤消毒,二道酒用来烧菜的时候去腥或调味。红苕只种半亩,几百斤的产量也不少了,今年还是在那些荒地的间隙处载插了许多的苕藤,收成应该超过去年。采取这样取巧的法子实属无奈,春娘一家目前无力垦荒,为了低调的富裕日子,想想巧宗无伤大雅。因为分家时间太短,她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生是非,所以,现在没有添置土地。   春娘一家人的身体因为伙食和心情的原因而逐渐的调理好了,春娘看着脸上也有了一些颜色,孩子们更是长结实长高了。所以,山上一放嫩绿,一家人便毫不停歇的适时去山上挖野菜、拔竹笋、捡草菇,以饱口腹之欲,以慰六腑之需。   最重要的是采制春茶,这才是春娘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山村里的乡野农人,春天最忙,真的是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忙就等于忙了一年的活路,怎么都是一个“忙”字。也是因为大家都忙,春娘一家才能独享这绿山之福。   春娘想得仔细也简单,她虽然发现了茶叶,但并不把茶叶当作是自己的,她也不会主动说出去,也不会阻挡别人来分羹,就这样顺其自然。毕竟人是自私的,但是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这样的自私只能说是人的运道而已,而这样的运道却不是人人都能碰到的,如果没有识别的能力,也只能与运道失之交臂。   春茶采摘的是嫩绿的一芽一叶,采摘需要体力与耐心,所以,云青和云紫没有参加,他俩的任务是采摘野菜、草菇。   同样是早上采茶,下午制茶,茶叶从采下来到制成成品茶,一天之内完成,春娘认为这样的茶才是正宗的明前茶,也是一年里品质最高的茶叶,虽然产量不高,但其价值应该要高一些。   今年因为不用等钱用,所以春娘是在把所有的第一茬嫩茶全部制成明前茶后,才雇苗老汉的牛车一次性拉到“四海茶叶铺”去出售。   年轻的伙计仿佛是在特意等待春娘似的,正站在铺子门口期盼一般,见到春娘便快步迎了上来,主动帮着卸车。先生还是照旧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搞完后年轻的伙计即刻端上春娘的茶叶泡好的茶水。先生习惯性的先闻后品,然后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年轻的伙计晓得这是收下了,不过春娘制止了年轻伙计称重的行动,转脸看着先生,她没有主动开口,她在等先生开口。   “今年这个是极好的明前茶,价格自然要高一些。每斤十五两银子如何?”先生是只老狐狸。   其实这样品质的茶叶,不只这个价,春娘心里明白,但又不好明说,她不想因为一时的利益,得罪有钱有势的商家,这样就因小失大了。她只毅然看着先生不说话。   “十六两,再多也不成啦。”先生让步道。   “既然先生如此爽快,成交。”春娘晓得一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应该懂得见好就收。   称重的结果是九百三十七斤,挣了一万四千九百九十二两银子,春娘拿了一万四千两银票,九十两金子,九十二两现银。然后,春娘又去三个铺子暗访了一回。看后的感觉还不错,人家的生意也走上了正轨,没有不好的情况,春娘放心了。   她到街道拐角早餐摊点吃了午饭,顺便向老板娘打好听衙门上工的时辰,便届时正点的来到镇子的衙门,给门卫说了原由,便被带进衙门的院子,走进西边的一扇木门。   “啰,你要办的事找方先生就可以了。”那个中年的衙差指指门说道。   “哦,谢谢你!”春娘向她点了一点头道。尔后做了一个深呼吸,提裙迈步走进了木门。   “请问?”春娘打招呼。   “你有何事?”一个中年的儒雅男子抬头问道,他手里还握着毛笔,看见春娘一边问话一边放笔。   “不晓得是不是可以买山头?”开门见山,与官方打交道就是要明确爽利。   “不知你是自己买还是?”看着春娘的穿戴也不像能买得起山头的人。   “自己。”简单明了。   “不知你想买哪一处的山头?”先生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但即刻就镇定下来,平和的问道。这个时代是允许私人购买私产的,所以,同样的问话他时不时他都会遇到。   “香柳村与香山村之间那座陡秃的山头,不晓得卖或不卖?”目标明确。   “待我查一查。”说完便找出一本厚厚的簿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簿子快翻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终于停在某处。“嗯,是有这么一座山头,有三百亩,东西两侧是溪流,北面一坪坝的边沿有一小水沟与大山岭隔开。嗯,不错,是有这个山头。簿子上记着价值六十两银子。”说完抬眼看向春娘。   “哦,现在就可以买么?”春娘微微一笑问道。   “嗯,可以。不过,这座山头上树木极少,虽然南临山间道路,但也尽是悬崖峭壁,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产出,买来似乎没什么用处。”他见是一个妇人以为她没有什么见识,才多嘴好心提醒。   “没有关系,谢谢你的提醒,我并不准备用来做啥,只是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就买来放在那里,以求安心罢了。先生,不晓得要不要缴税?”春娘道。   “我看看,喔,要交的,每年六百文,两文一亩。”先生说道,心里却存了好奇,“很奇特的理由。”   “不晓得是每年一交还是可以一次交很多年?”春娘问道。   “这里没有记录,应该可以预交一些年的。”方先生语调平和道。   “好。先生,我现在就交钱买山头,顺便交十年的税银,你看成么?”豪爽霸气的春娘。   “嗯,好。”先生愣了一瞬,便开始翻找官方文书。   “哦,找到了。你的名字?”先生开始文案的记录。   “我叫燕归巢。我想把户籍上到这座山头上成么?”(水春燕觉得自己的这一世的归宿就是陡秃山,故名于是)   “成,这座山头叫陡秃山。啰,燕归巢,陡秃山现在属于你了。你给我六十六银子就成。”方先生往契纸上盖上衙门的大印之后递给春娘。   一手交钱一手交契约,成了。春娘称心如意的从衙门出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满心欢喜的把家还。    ☆、第十九章      陡秃山正好是在春娘他们进镇子的必经之路上,不知为何,春娘每每走到这里,就感觉很安心,好似这里有什么魔力般吸引着她,于是在某天她突然冲动的就想把它收归己有,今天终于完成了心意。   春娘来到陡秃山的时候,从东侧找了一个口子,慢慢的向山后趔趄慢行。走进去才发现,其实这座山并不是什么都不长,只是前面陡峭而光秃的岩石挡住了后面的景致。越往里走草越深树越多,还有一些很高大的树木,只是比其它的密林稀疏一些,独行了近两个时辰,春娘来到了山头的最北面,真的有一处宽阔的绿草坪,草坪的外侧紧临一条窄窄的小溪,其宽度也就一米左右,如果是男人可以一步跨过去,就能直接进入香柳岭了。   春娘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她只是莫名的喜爱而没来由的想为自己找一处静谧安身之地,既脱离香柳村,又临近香柳村,如果将来与田家或田耀达有什么纠葛,也好有个去处,当然这只是一种打算。如果没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留给后代也是极好的家产,后世那些山头可是宝贝得紧嘢。   陡秃山距北坡凹有三里路程,春娘在无限感慨陡秃山卖得物超所值的欣喜中回到家里,把今天的成果略微的告诉了云白和云蓝,姐弟俩那是一个震撼了得,当然,春娘隐去了陡秃山一事。   播种希望的春耕涌动着农人的喜悦,田间地头嬉笑欢愉已然是最好的见证。孩童们清脆的稚语随着微暖的春风荡入云霄,田野间嘹亮的回声涤去生活中那些多多少少的烦忧,让人暂时的放下日子里那些或有或无或多或少的愁与怨,难得的开心一笑。毕竟,无论怎样生活依然还要继续。   在这个春天里,春娘常常有种隐隐约约的烦躁,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梦魇一般交错纠葛着她的大脑。在梦里,眼前恍惚浮现一些金戈铁马、杀场拼杀的血腥场景,幻觉幻听,挥之不去,内心里仿佛淤积了沉沙重石般的压制难以舒缓,故而她生病了,高烧不退。   春娘毫无征兆的昏迷和高烧,吓坏了云白几个孩子。半夜深更的北坡凹在这一夜显得更是孤凄。还是云蓝最早从惊慌中镇定下来,他听娘亲提到过,用冰和酒能降温,现在没有冰,只能用酒。于是,他即刻找出最高浓度的高粱酒,示意云白和云紫帮娘亲擦拭身子,整整一个时辰的擦拭,春娘才慢慢退去热度,呼吸平稳的睡着了。云白几个都没有了睡意,齐齐的守在春娘的床边,天快亮的时候,云青和云紫打不过周公,躺在春娘身边睡着了。   春娘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当她睁眼看得四个孩子惶恐而紧张的眼神时,心脏被猛的刺疼了。   “你们怎么了?”春娘沙哑着嗓子问道。   “哇哇娘亲,我好怕,呜呜”云紫大哭起来。   “娘亲,你昨晚发烧了,好烫,还不停的喊着快跑、快躲开什么的,喊也喊不醒。我们都吓坏了。”云白担忧道。   “哦,一定是我烧糊涂了说胡话呢。别担心我现在已经好了。云白,给我拿些温水来。”一边还不停的抚摸着云青和云紫的头哄着。   春娘病倒的三天里,香柳村大部分的农家结束了春耕。春娘身体刚刚复原,把家里的红苕苗也插栽了,用去半天时间。谷秧可以栽插了,两亩的水田,有了二伯和三伯的帮忙,很快就搞定。三伯田耀发在田家老院子吃大锅饭的时候,种地那是混,现在分家出来却干劲十足,再不是原来那个偷奸耍滑的田老三了。尔后,是春娘派出云蓝,给二伯和三伯家各帮忙一天,两家的春耕也及时的完成了。   眼看天气渐热,云蓝在清理家里的地窖,还有十几个冻包子、十几斤腌肉、几筐菜干。包子这天晚上就被蒸来吃了,腌肉还放着,因为还有几斤熏肉没吃完。菜干每天吃一些,现在只有新鲜的野菜,兼着菜干吃也不错。鸡蛋没有了,春娘派云蓝和云青去香树村找苗老汉帮忙在他们村里买一些。   晚上,云白对春娘说:“娘亲,咱们自己养一些□□,多养些母鸡下蛋吃,免得每次都要跑那么远去买。再养两三头猪,这样吃肉也方便。”   “嗳,我也想过,可是你看咱们家,哪里还有地方修猪圈、鸡圈呀?”春娘也愁。   “要不把菜园子改修成猪圈和鸡圈?”云白提议道。   “不好,咱们家的院子小,在院子里养猪养鸡味道太冲。菜园子我想用来种栀子花树和茶树。要想养猪养鸡只能另想办法。你们说呢?”春娘让孩子们参与意见。   “娘亲,要不咱把前丘买下来吧,就在咱家跟前,又不远又好照看还闻不到臭味儿?”云蓝读了一些书,长了一些见识,思想也活泛一些。   “对呀,娘亲,咱们把前丘买下了吧,反正咱家地就少,六口人还没有三伯两个人的地多。”云白实在是太想自己养猪养鸡了,热切的附和。   其他几个不吭声只做小鸡点头,春娘想了想道:“云蓝的提议很好,前丘大概有个六十亩的样子,地方够大。我想要不咱把后山也一起买下来,这样,这一片就都是咱家的了。咱家两个男娃云蓝占后山,云青占前丘,你们看咋样?原本我担心咱们分家时间短就修房、现在又买地是不是太扎眼了,既然你们都一致想到买地,那就买吧。”   云蓝和云青双眼闪烁金光的看着春娘,春娘笑着看向云白和云紫,只看两姐妹的反应。   “娘亲,我没有意见,他们是男娃,应该有娶媳妇的本钱。”云白的脸上些微有一丝的红晕道。   “云紫呢?虽然你还小,但是家里的事大家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春娘问道。   “我,我也没有意见,我和姐是女娃,不用要这些。”云紫说道。是啊,女娃终归是长大要嫁人的。不过,春娘给她俩姐妹装备的嫁妆只多不少。   “娘亲放心,咱家的银子来路正当,再说买的都是荒坡,不打眼的。还有,我一定会护着姐姐和妹妹的,不会亏欠她们。”云蓝坚定的说道,云青也使劲的点头。   “好,这样咱们就准备去华里正那里办契约。”春娘很欣慰孩子们有这样明确的表态,他们个个都不自私。   春娘请二伯帮忙带着云蓝提着礼物去华里正那里,一次性把前丘与后山买了下来,因为算的是荒山,所以价格十分的便宜,一两银子四亩,前坡六十三亩加后山五十亩,一共一百一十三亩用银二十八两又二百五十文,加上办红契和人情,总共用掉三十一两银子。   两份契约,一份是云蓝的名字,一份是云青的名字。春娘把契约同她买在云白和云紫名下的商铺的契约放在一起。她自己名下的陡秃山的契约单独存放。   因为不差钱,所以之后的事情就办得顺风顺水,照旧请的是徐老板修屋,修的是两进的院子,两个院子都是两层的楼房结构,院子也大一些,房子依丘而建,座南朝北。房子前面是大片的荒草地,从院子门口修一条石板路面,与后山的院子相连。在院子的西侧,挨着另外修一个独立的院子,全部是养牲口用,五个猪圈,两个鸡圈,两间牛圈,一间马棚,这个院子成了一家人的公共场所。   这次春娘采取的是包工包料,把一切修房事宜全包给徐老板,吃食等事宜都由徐老板自己搞定。但是,这次同样要求不要张扬,一切悄悄的进行。春娘这次想修好以后再去给田五爷子汇报。   原本二伯家是想来帮忙的,但被春娘婉拒了,请了二伯不请三伯也不合适。三伯他们正忙于搞收入,她不好耽搁的。所以她才用全包的办法,这样只要花钱,大家都轻松了。   徐老板他们修房的同时,也不影响春娘一家的正常劳作。他们一家在修房的这段时间里,除了侍弄庄稼,主要是到山里掰竹笋和晒笋干,连带徐老板他们都没有少吃他们家送的笋子,顺带一些草菇、木耳和嫩绿的野菜。    ☆、第二十章      清明节前,春娘家的新院子完工,这次修房用了五十天。新院子落成的这天,春娘一家从早上忙到夜晚,用了一整天打扫建筑垃圾,把剩余的砖、瓦、石、木料等余料全部归置到马圈里,两进的院子加上平房,一共三十二间屋子统统打扫了一遍,人人累得直不起腰,但却人人心花怒放。   春娘托翠娘一家很快的买来了三头小猪和五十只小鸡,西院算是有了鸡鸣猪叫的热闹。   新院子因为还没有配置家具,目前依然空着。不过,适合的家具图样春娘已经托徐老板带给“万氏木器”的万老板了,只等春娘他们去镇子是面谈价格就成了。   今年的清明节对春娘和翠娘家都不再缺做祭品的食材,但是对三伯一家来说却是问题。春娘从云蓝的口里得知,在二伯家西坡后山的一条山沟里,也有一片长着茶树的山坡,只是没有绿山那么大。于是,春娘让云蓝带着她去踩点,果然,距二伯家不到两里路的后山沟里的一块小山坡的阳面,生长着大片的茶树。   “这是前不久云行领着我掰竹笋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见这里很像绿山,所以我就说来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结果我认出来这是茶树也没说,就回家告诉娘亲了。”云蓝道出发现这里的来龙去脉。   “嗯,你做的对。不过,这片茶树林的事我想还是告诉二伯三伯的好,三伯他们现在需要一些帮助,咱们三家伙起来做咋样?”春娘开到儿子,适时的为了帮助亲人放下自己的利益。   “我听娘亲的,咱家现在的日子过得,富则兼济天下的道理儿子晓得一些。”云蓝文绉绉的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识来。   “那好,你现在就去告诉二伯和三伯,只是这次咱们做白茶,就是把一芽的嫩茶尖采摘下来,直接晒干就成茶了,其他的话你不用多说。”春娘细细的交待道。   只有一袋烟的功夫,春娘看见云蓝带着的二伯三伯两家人,手里拿着筐筐篓篓的一串队伍来到跟前。他们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模样。春娘也不啰嗦,只交给大家采茶的注意事项后,全体人员就一股脑的一心一意投入采茶。因为大家都晓得春娘的亲生父亲是秀才,理所当然的想到春娘是有见识的,她的话那是错不了。   拥有知识的人,在啥年代啥时候都是被尊重和信赖的。   这片茶林本就不大,三天以后所有的嫩芽被采摘一空,五天以后,白茶晒干,第六天正好是个非赶场正日子的寒天,春娘带着二伯、翠娘、云行和三伯、荣娘(老三家的叫王玉荣),还有云蓝,二伯和三伯肩挑、其他人背着白茶,来到中等人家消费的“香叶茶铺”卖茶。因为春娘来镇子的次数多,也打听到“香叶茶铺”与寺庙打交道多,春娘晓得后世的白茶主要供给寺庙,说是古往今来寺庙僧人多饮用白茶和用白茶做善事给香客治病,所以她也想把白茶供给寺庙。   有了丰富经验的春娘,这次也很顺畅的卖出了白茶,而且价格也很合适,每斤二两银子,应该说是相当的划算,想想吧:只需要把自然生长的茶叶采摘下来晒干,不费成本,只耗一点人工,这个价格是千值万值的啦。他们这次卖出白茶三百七十八斤,挣了七百五十六两银子,每家分得二百五十二两。   春娘当面把现银分了,当荣娘看着自己的相公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一包银子,跨出铺子的门槛就开始用衣袖抹泪,春娘和翠娘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翠娘想起自己第一次赚了银子的心情,非常理解荣娘此刻的感受,便赶紧疾步上前安慰她。田耀旺也用胳膊肘撞了撞同样激动得无以言表的田耀发,抬脸努嘴示意他去宽慰自己的婆娘,田耀发才如梦初醒般回神,然后去前几步,翠娘退回来,让荣娘俩口子说话。   等他们心情平静舒缓以后,三家人在街上买了自家的东西便返家了。三伯俩口子没买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吃的和布匹。其实春娘很想建议他们去医馆看看脉象,诊断一下他们不孕的原因,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是太私密的事情,她一个小辈当着两个叔伯的面说不合规矩。   解决了这件事情,春娘感到无比的轻松,今年的清明节他们又多了一个伙伴,现在是三家人了,而且三家统一了祭品的标准,翠娘和荣娘执意要来春娘家一起做,所以,春娘家这天显得很热闹。   今年,他们三家也是用了上等的白面和糯米粉做的馒头和蒿粑,而且准备了很多在寒食节吃的熟食,三家平分,拿到食物的春娘和荣娘满面喜悦,春娘也为之开心,但愿三嫂能早日怀上个娃娃,这日子就踏实了。不然,每次看到三嫂忧郁的目光和微蹙的眉头,她都会感到忧心,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今年的清明节公祭,春娘她们三妯娌还是主动避免与田家老院子的人打照面,默默的完成了祭拜活动后悄悄的离去。几个娃娃拿回来的祭品却比去年多,云蓝说是秀才叔叔亲自给拿的,好像是比别的娃娃多一些,但是没有让别人看见。   田耀发家在清明节后去田五爷子那里报备,他家准备挨着田耀旺家北面稍往后的一块相对平整的坝子修屋,因为那一片属于田氏族里的地,所以必须要族里同意,他们很快得到族里批给的两亩宅基地。春娘趁此机会,让田耀发带着云蓝去给田五爷子报告了自己买荒山和修屋的事。春娘家用的不是族里的地,所以不需要特意的请求批准,但是出于礼节,告知是必要的。   春娘家今年地里的庄稼长势好于去年,他们一家种地也比去年有经验了,所以打理起来很松快。春娘和翠娘家的娃娃们又开始了忍冬花的采摘事业。荣娘家修房没有让春娘一家帮忙,就近请了田耀旺和翠娘帮忙,也就十天功夫,青砖瓦顶的两进的院子完工了。他们的院子在田耀旺家的背面靠后一些,虽然没有竹林掩映,但好在有一些高大的树木挡着,又有田耀旺家竹林在前面也遮蔽了一下,远远的也看不真切,他们院子的位置真真比田耀旺家的位置还要好一些。   田耀发和荣娘是在夏收前五天才搬进自家的新院子的,暖房的时候请了二伯和春娘两家人,还有荣娘的娘家人,一共四桌客宴。不晓得为啥,这次田耀发也没有请田家老院子的人。   宴席间,荣娘的亲娘对翠娘和春娘表示了真挚的谢意,给她们两家的每个娃娃都送了一身衣裳,把翠娘和春娘搞得局促不安,娃娃们却很高兴,荣娘还帮着她娘说话,翠娘和春娘推不过,只得收下,想着等荣娘生娃娃的时候还个重礼。   乡野之人不会说啥面子上冠冕堂皇的套话,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谁对自己是真心,谁对自己是假意。也许是为了报答春娘对他们的好,今年的夏收二伯和三伯两家人执意要先给春娘家收割,说是四弟不在家,他们当伯伯的应该照顾好侄儿们。   春娘也不刻意的推辞,毕竟自家也是真需要帮忙。春娘家收完后,田耀旺也执意先收三弟家的粮食,荣娘娘家弟弟来帮忙了两天,收完田耀发家地里的庄稼就回去了,因为他们自家还要收粮。最后才是收田耀旺家的,这时,翠娘的娘家两个兄弟也来帮忙了两天。不过这次的夏收不管谁家收割,其余两家都全程参与,大家齐心协力十天完成收割,余下的打、碾、晒各家自己完成。因为三家都各有两个院子晒粮食,所以,就没有去族里的晒场占地盘,很自如的在自家就轻松搞定。   春娘家的粮食基本上自产自销,略有节余,春娘没想过卖粮食,稻谷本来就少,她家今年仍然是缴粮银。二伯和三伯两家缴粮食。   但是,他们今年的运气不好,偏偏在缴粮的时候遇到田家老院子的人,他们的爹和大哥。兄弟俩看见父兄还是主动喊人打招呼,但却没有得到友好的回应。缴完税粮,兄弟俩在往家里回的岔道是,遇见了专门等候在这里的爹和大哥。拦着路质问他们咋不回家帮忙夏收,谴责他们不孝顺长辈,有了银子只顾自己吃喝修房,为啥不晓得给爹娘一些,等等的说辞,歪理一箩筐。   这些都是云蓝回家说给春娘听的,“当时看着爷爷和大伯好凶,我不敢靠前,在远处偷偷的看着。看到村里的人越聚越多,在很多人劝解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也不晓得咋样了?”   “唉,都是些啥想法?家都分了,还惦记别人的银子,人家又没有不孝顺,等到了时候,该给的不会少,该孝顺的也会孝顺,急啥呢。”春娘无奈长叹。   这天晚上,春娘和荣娘结伴来到春娘家。   “四弟妹,你说,咱们现在分家了,是不是挣一点还像过去那样,都必须上交给老的?咋就见不得咱们过上好日子呢?”翠娘也是真的气到了。   “是呀,四弟妹。今天的事云蓝也应该看见了,你说爹和大哥他们咋那样呢?”荣娘抹着泪道。   “今天这事是啥起因呢?平白无故的也不该呀?”春娘想一定有原因。   “噢,都是我娘家的人在村里说漏了嘴,说是我家在山里找到了值钱的东西,卖了银子修了房子,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到公公婆婆那里,才有了今天这出。二嫂、四弟妹,都怪我没管好娘家人,还连累了二哥也一起被骂,要不是村里人劝开,今天他们哥俩一定被打。我对不住你们的帮衬,我咋这没用,啥啥都不成。”荣娘歉疚的说着自己恨自己的哭了起来。   “二嫂三嫂,你们都不要生气了,这些事早晚都是要被揭开的,现在他们晓得了,也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你们想想,难道这些事能瞒一辈子么?晓得了就晓得了,那还能咋地,咱们又没有说不孝敬老的,也没有做忤逆不道的事情,众人都有眼睛能看,有耳朵能听,不是别人想咋样歪曲就歪曲得了的。不过,三嫂的娘家人也确实太不小心了,那以后咱是不是再不敢挣钱了?”春娘一面安慰一面敲打。    ☆、第二十一章      荣娘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哀求道:“四弟妹,那不能,你们可不能落下我家,我以后挣了银子再也不告诉人了,娘家人也不告诉,我说真的,你们那样帮衬咱们,还出这样的事,我真的很羞愧。你们信我,再不会了。”荣娘简直急的都要发毒誓了。   “三嫂,你说啥呢,咱们不信你,还和你说。只是有的事能说,有的事就不能说。你就说挣钱的事吧,不说家人,就是外人那也惦记着呢。别人一惦记,你的一言一行都被关注,那时你啥也别想做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春娘启发她们多想点。   “哎呀,那咋办呢?”翠娘也担心起来,她家的日子可是才有好转呢!   “我们近期啥也别做,就是孩子们采摘忍冬花的事可能也得仔细了。村里的娃娃们那么多,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被瞧了去,晓得这能卖钱,还不疯抢。所以,咱们两家要管好自家的娃娃,最好不要与村里的娃娃起冲突,否则,咱们会被大家伙儿群起而攻,发泄对咱们有赚钱的法子瞒着而不告诉大家的不满,到时候村里的人都不会帮着咱们。我想,云蓝几个这几天只是早上早早的去采摘一些,吃了早饭后就不出门了。”春娘分析了一下形势,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四弟妹说得有道理,我家云行和云鲜也这样,早饭后就叫兄妹俩过来,和云蓝他们读书识字。”翠娘道。   “你看,二嫂,你又说漏嘴了,村里人要晓得几个娃娃能读书识字,咱们就又多了一条被人惦记的事情了。”春娘提醒道。   “唉,你看我这不长脑袋的货,我啥也不说了。四弟妹,我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样。”翠娘不好意思抱歉道。   “好,你只管让侄子侄女过来找云蓝几个玩耍。”春娘说道。   “四弟妹,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放心我们啥都不做,只在地里忙庄稼,在家里忙缝补,其他啥也不做啥也不会说的。”三嫂明白过来了。   “嗳,好,有啥事叫几个娃娃跑路就成。”春娘放心道,这俩嫂子还算不笨。   原本春娘以为这件事可能不能这么了了,但是,不晓得田家老院子的人是咋个想法,这件事就这样悄没声息的过去了。   不过,正如春娘所估测的那样,第二天,村里的大人和娃娃漫山遍野的采摘忍冬花,好在春娘和翠娘家的几个孩子已经不在大白天采摘忍冬花了,他们几个现在可珍惜读书识字的时间了。春娘已经给云蓝买回来《四书》和《史记》,云青开始读《论语》了,云行的《千字文》也已经背熟,现在到了书写的阶段。三个男娃在楼上认认真真的看书。(这个时代书生也读这些书)   三个女娃在楼下云白的房间里,一边聊天一边手里绣着帕子之类的东西。嘻嘻笑笑的快活着呢。云白和云紫只是在冬天的时候闲下来识字,云鲜是回家后云行教她,权作他自己也温习一遍。   春娘独自静静的盘算着怎么把陡秃山庄修建起来,香柳村人多是非多,而且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亲戚关系,人际关系盘根错节。自家势单力薄,既没有娘家人,男人也不在家,即使是男人回来,也不晓得他心向哪家,如果他执意向着田家老院子,自己和孩子们日子也不好过。如果他心向自家,一个孝字势必也不能与田家老院子断的干干净净,分个谁对谁错,到时候还不是让自己媳妇和娃娃们多担待之类。再者,原主春娘还有对田耀达那股子很深的积怨。唉,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筹谋在前,进无可进弗如退有可退。   自己这一世只想过平淡而舒心的日子,懒得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亲缘纠葛之中。如果田家老院子的人都如田五爷子和华大夫一样,那就真的是大幸,但是他们现在这样,真是大不幸。哎,没有办法呀,做亲人不是做选择题。   春娘家前丘新院子的家具陆陆续续拉了四趟才算拉完,当然,春娘交待了人家万氏只能晚上拉来。还好,一切没有出纰漏,不知不觉的安装完家具,又自己做好了窗帘和铺的褥子和盖的被子,春娘觉得相当的好。于是,云蓝和云青住进了新楼。   虽然采摘忍冬花的人多了,但是翠娘和春娘两家总归是占了先机,而且村子里的人极少到北坡凹来采摘,所以,春娘总共还是晒有百十來斤的忍冬花。翠娘家一开始就大人娃娃齐上阵,总是要多一些的。荣娘家因为那时正在修房,所以没来得及采摘就被搅黄了。   这天,春娘翠娘两家约好去镇子,“去疾堂医馆”还是给了去年的价,翠娘家挣了十三两银子,春娘家十一两,应该算是不错的收入。   春娘依然让云白陪着翠娘逛街,她自己去找徐老板修建陡秃山庄,把这些日子自己画的陡秃山庄的建筑图样给他。徐老板与春娘打了几次交道,也建立了信任感,于是痛快的接下了单。彼此又就图样的细节进行了交流,春娘的要求不变,那就是秘密进行,对外秘而不宣,还是全包,徐老板表示没问题。春娘留下两百两银票给徐老板作建设的启动资金,以后隔时看情况再作添加。   买了一些书籍,春娘去找翠娘她们。翠娘也买了一些日用品,她现在已经相当有管理能力了。田耀旺和云蓝他们还是去猪肉摊搜刮猪骨、猪下水,一行人可谓满载而归。   因为今年春娘家和翠娘家都养了鸡和猪,所以,孩子们白天的时间几乎是耗在打猪草和挖虫子上。云蓝和云行带着云清、云鲜和云紫漫山遍野的找猪草。这天回来不经意间说到他们发现西坡茶林的西边,有一片很大的草坪,那里的野菜和猪草又多又嫩,春娘就让他们最好多割一些回来晒干存放,等猪缺食的时节用作干青饲料。这下,云白也积极的加入打猪草的行列,天天不停的来回几趟往家背猪草,直到一间空着的牛圈都放满了晒干后捆扎结实的一捆一捆的干青猪草,几个孩子还在不断的割回来。春娘就奇了怪了,咋弄不完了呢,这样没完没了的哪来那么多猪草?   实在是好奇作怪,春娘叫上翠娘与孩子们去到那地方。这下春娘总算是晓得了,那是一片有近百亩的草坪,目前长满了青绿的野草,几个孩子只割了三分之一的野草。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个河流冲击的洼地,久而久之泥沙的堆积形成了现在规模的河滩草地。春娘趁大家忙于割草的时候,用镰刀撬了一撮泥土来看,只见泥土油黑,看来这里的土质很肥沃,这要是种上庄稼,收成一定“钢钢的”。春娘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晚上,春娘给云白几个说了自己的想法:“今天去那片草坝子看了一下,觉得那里是块难得的好地,我想把那里买下了,你们感觉咋样?”   “可是那里好偏僻、好远,路也不是很宽,弯道也多,咱们咋弄呀?”云白担心道。   “我看可行,说偏远也只是比咱家在村子里的水田远不了多少。说路窄咱可以挖宽,顺便把弯道改直。不过,咱们自己真弄不了。娘亲说咋办吧。”云蓝眨着眼睛认真的说道。   “要不咱伙上你二伯和三伯家,咱三家一起弄,咱出银子让你二伯三伯出面弄,咋样?”春娘说出自己的盘算。   “嗯,这个办法好。就是不晓得他们愿不愿意?”云蓝回答道。   “我也觉得这样可以。二伯和三伯家现在也不缺银子,只是不晓得那地贵不贵?”云白也同意。   两个小的只是笑,他们真的太小了,你问也白问,只要娘亲和哥哥姐姐都说行那就是行,为啥行,那是不晓得地。   翌日,云蓝把翠娘和荣娘叫了家来,云白和云蓝同春娘三妯娌一起,叽里咕噜的在春娘的房间里呱噪了半天才结束。   下午,田耀旺和田耀发两家人齐聚春娘家的新院子,在堂屋里商量买河滩草坝子一事。原来翠娘她们回家以后,把这事告诉了自家的男人,于是两家人马不停蹄的跑去河滩草坝子,田耀旺和田耀发都是土里长大的汉子,立马就认定这是一片上等的土地,心动不已,所以急忙赶来相商。   “我感觉买下来要得。”田耀旺憨憨的说道。   “我认为不如把茶林一起买下来。”田耀发建议道。   “会不会不好,我咋心慌呢?”翠娘惶惶不安。   “那么多地咋种啊?”荣娘也担心。   真是难为这两个憨实的农家妇女了,能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们都像是做梦,自己能再买上土地,那是想也没想过的大事,故而现在真要商议买地了,就像听天书一样,叫她们咋不惊慌失措呢。   春娘见大家意见不统一,于是准备了长篇大论想说服说服:“目下香柳村近处已经没有啥土地了,像这样的好地可遇不可求。而且,就是因为离村子远,所以没有被人发现。现在被娃娃们无意中找到,那说明这地与咱们有缘分。虽然说地偏了一些,但好在地势比较平坦,稍微休整一下把路弄宽弄直一点就行了。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今咱们占了先机,买下应该不成问题。再说,咱们三家现在的田土本来就少,添加土地也在情理之中。咱们手里还有一些闲钱,拿下这块坝子不成问题。大家以为如何?”   “我看行,三弟觉得呢?”田耀旺看来是真心想买。   “我也同意买。刚才四弟妹说得对,咱们是农人,手里有地才踏实。我还是觉得顺便把茶林买下来。”田耀发因为家里只有俩口子,没有啥子负担,所以胆子和口气也大一些。   “这样吧,二哥、三哥你们能拿下多少,剩下的我家全要,成不?”春娘再次给翠娘和荣娘吃定心丸。   “要得,三弟,你看你家拿多少?”田耀旺在这里是最大的,他先问田耀发。   “我和荣娘人少,就拿二十亩吧。”说着看了看荣娘,荣娘点头。   “春娘,你说咱家拿多少?”田耀旺征求婆娘的意见。   “他爹,你拿意见就成。要不,云行也说说?”春娘拿不定主意。   “成,云行说说。”田耀旺看向云行。    ☆、第二十二章      云行被点名,有些兴奋的同时也有些羞涩,兴奋是因为爹娘把他当大人看,害羞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发表重要的意见,不过他还是大胆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咱家拿四十亩吧,正好咱家一人十亩。”   “要得,咱家就拿四十亩。四弟妹,你看呢?”田耀旺心里也是这个想法。   “成,二哥三哥,那就这样,余下的我家全拿下。不过,出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们带着我家云蓝去。我觉得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要是被有心的人晓得了,很可能瞎搅和。咱们都是无权无势的人家,到时候难免受委屈不说,还会遭众谴,到时候啥也捞不着。”春娘在后世经历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怀着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的心思的人太多了。   “成,咱现在就把银子拿着去里正那里。”田耀发赞同春娘的观点,想到一个妇道人家自强自立的不易,也很佩服春娘的干练。   于是春娘给了云蓝五十两银子,云蓝跟着田耀旺和田耀发去了。春娘和荣娘留了下来。   “四弟妹,我咋跟做梦一样呢。咋都没想到自家这就能买地啦。”翠娘的心脏蹦蹦的跳着。   “是啊,二嫂、四弟妹,咱可真是全托赖你们了。这分出来才晓得咋才叫过日子。我们现在虽说没有娃,可也过得很开心,心里也没有以前那么沉重了。有时候我和相公觉得就这样一辈子也要得。”荣娘眼里噙满泪花道。   “三嫂,你可别这么说,弄不准那天你们的娃娃就来了。”春娘道。   “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咱们还是要处处仔细,就怕那天那边又闹起来,”翠娘说着指了指田家老院子。   她这么一说,三妯娌都沉默了。是啊,那边总是个雷,不晓得那天就炸开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果真是要闹,那也没有办法,麻烦嘛,该来的跑不了,现在担心也无用,到了时候再说吧,总会有法子的。”春娘如是说。   “唉,也只好这样了。”翠娘和荣娘叹气,寒暄了一阵就回家去了。   云蓝午饭没有回家吃,春娘几个也没有特意的等他,直到晚上天已经黒尽,云蓝踏着月光回到北坡凹。   原来,叔侄三人到里正那里,说想买西坡河滩草坝子的时候,里正还真是晓得这个地方,只是他家在香柳村中心地带的土地有六十多亩,水田有四十多亩,在香柳村是田土最多的人家,所以家里的经济也还可以。在村民的认知里,他们家目前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故而暂时没有打河滩草坝子那么远的主意。听到田家分出来的三房人家真心实意来买那块地,直后悔当初没能早点下手。因为人家即刻就拿出现银来,没有借口或者理由拒绝,所以只是多忽悠了人家一些银子,原本只需一两银子两亩的地价,每亩被抬高了两钱银子。里正还故作姿态,好事做到底的驾着自家的牛车,载着叔侄三人到镇子的衙门办了官契,办完了所有的事情这才晚回家。   按照春娘的嘱咐,他们家的四十亩写在云蓝的名下。   茶林被田耀旺和田耀发合买了下来,春娘以家里顾不过来为由,不参与其中。两家买地和卖茶的银子说好了都平分。因为里正不晓得那是茶林,所以其价格反而比河滩地便宜,一两银子两亩,就这还是里正要了高价的。因为缴粮时候田家老院子闹了那么一出,里正晓得几家手里有银子,所以毫不客气的乘机蹭油。   三家拿下河滩草坝子的事情依然没有张扬,大家商议现在不去动它,一是没有余力,二是对田家老院子有所顾忌,三是那里的猪草实在肥美,大家都有些舍不得毁了它。   春娘和翠娘两家的娃娃们无事就去割猪草,荣娘俩口子也抱回家两头小猪,三家人有空时间都忙着割猪草、储存干青猪草。   春娘家有条不紊把自家的庄稼地打理得妥妥贴贴,同时也在早晚不断的去黑石山背煤炭以作补充。   第二茬的茶叶还得等个把月,这样,云蓝几个娃娃读书识字、割猪草样样都没落下。春娘每隔十天去镇子一趟,去补给家庭日常用品的同时,顺便到陡秃山庄看修建情况,根据实际更改建筑方案,添补银两,不一而足。   大家现在精神亢奋,每天都处在精力旺盛的劳作之中。   时光如梭,转眼又到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和龙舟赛。   春娘三家统一了送礼的标准后,准备得妥当就挨家去送礼,最后到了田家老院子,这次没有去年那么好过关。   主要还是田荣贵和田耀兴拿着之前的事情不放,好在他们放走了云蓝。田耀旺和田耀发被留了下来,爹娘和大哥大嫂轮番声讨,想从两人那里讨点好处,得些银子,无奈两兄弟铁了心只低着脑袋受训,死扛不语,任人谩骂,就是不提出银子的事。于是骂的骂,哭的哭(哭的自然是田王氏),听的听,满屋子的杂音不绝于耳,到最后田家老院子也没能如愿以偿,不得已放了两兄弟。这倒是让兄弟两悟出了对付老院子人的法子,死扛死扛能过关。   秋收之前,春娘一家默默的采制了第二批绿茶,共得茶八百斤,挣了九百六十两银子。   田耀旺和田耀发两家的茶林第二茬白茶三百五十斤,挣了七百两银子,两家各分得三百五十两。   这天,荣娘因为突然的晕倒,被大夫诊断出怀孕了,田耀发和荣娘喜极而泣,激动得不顾面子的在大家面前相拥而哭。春娘和翠娘除了真诚的祝贺,真心也被弄得泪流满面。大家忙着送去了贺礼,这才止住了兴奋得像娃娃一样的俩口子。   这次的秋收,三家最先给田耀发俩口子帮忙,当然荣娘的娘家弟弟也来了,然后是春娘家的两亩水稻,最后是翠娘家的水稻,土里的庄稼各家自己收。   因着几次在村里的晒场没有看到分出去的三家人影,田家老院子的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有蹊跷,因为他们期盼的请求帮忙没有发生,他们不甘于被冷落。忙完了秋粮的纳税,田耀兴被爹娘指派到田耀旺家探个究竟。   田家老院子人的心思,就是认为分出去的三家人,一定会来请求他们帮忙的,他们晓得这三家人都是穷鬼。有了这样的固念,平时从来都不过问三家的事,生怕人家会黏着他们给予救济啥的,所以远远的隔着,像是巴心不得没有这三家人一样。但是,待得人家真的不求与他们时,他们又觉得不是滋味,尤其是晓得了人家悄悄咪咪挣了银子,那个心理的不平衡就开始冒出来了。   田耀兴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来二弟家,来的路上鄙夷之心满满的,当真的进了院子,才讶异于眼睛看到的现实,鄙夷之心变成嫉妒之心,他以为田耀旺俩口子还会和从前那样怯懦,对自己低眉顺眼。可是他错了,人家俩口子看见他尽然高兴的喊着:“大哥,快进来坐。云鲜,去给大伯泡茶。”对他的态度是大大方方,笑脸相迎,不卑不亢。   “二弟,不错嘛,这都二进的院子,青砖瓦房了哈。”碍于大哥的架势,田耀兴拿着架子抬头挺胸的说话调酸。   “大哥,比起老院子那还差的远,你看我家这还是窝棚不是?”田耀旺如今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过于迂笨的汉子了。   “三弟家在哪?我也去看看。”田耀兴无言以对,只好把话岔开。   “就在我家后面,大哥那你慢去。”人家没有要送或者一起去的意思。   田耀兴来到田耀发家的时候,看见俩口子在院子里各自忙着,田耀发在整理农具,荣娘在缝制娃娃的包被。   “哟呵,三弟,忙着呢?”田耀兴自己推开院子的们走了进去,看着这簇新的两进院落,那个不是滋味的邪火更是蹭蹭的往上涌。   “噢,大哥来了,进来坐。我这就去倒茶。”田耀发热情的邀请。   荣娘也赶忙收拾自己的针线笸箩,起身进屋去了。   田耀兴眼尖的发现荣娘缝制的是小娃娃用的东西。看见端着茶壶茶杯来到跟前的田耀发道:“三弟,你们这是有娃娃啦?”   田耀发楞了一刹那,即刻堆满笑脸答道:“可不是,大哥。荣娘刚诊出有了身子。”   “那可要恭喜你们了。”田耀兴嘴里是这样说,心里是鄙夷加嫉妒。鄙夷是他自己心里惯性的思维,嫉妒人家是一个个感到离了老院子后日子过得好了,嫉妒人家新修的两进院子,嫉妒人家有了后人,原本想着要过继自家老三给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田耀兴回家把看到的了解到底情况给田荣贵老俩口作了详实的回报,最后补充道:“他们两家都有两个铺石板的院子,晒粮食足够了,另外,老三家的怀上娃了。”   田荣贵吧嗒着旱烟听完,啥也没说,挥了挥手里的旱烟枪,示意他出去。   田王氏看着田荣贵一脸的严肃,也不敢吭声。还是田荣贵先发话了:“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老了咋了,那些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孝子,有本事了就不认爹娘啦?”田王氏嚷道。   “没想到啊,憨实的老二离了咱立起来了。老三离了咱怀上娃了。你说外人会咋说咱们?”田荣贵问道。   “咋说?咋说他们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种,我这就去闹腾闹腾,骂他们不孝。”田王氏是个典型的村妇,而且无理闹三分。   “你去闹?本来因为咱偏心老大一家,族里早就不待见咱们。虽然老二老三与咱离了心,好赖现在还有孝敬。如果闹开了,恐怕咱们拿到的那就是施舍了。我告诉你,你要去闹就要承担后果,如果到时候族里要处置你,别怪我不管你,你自己想好啰。”田荣贵毕竟是有心机的人,何况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也是他的脸面。   “那咱就忍啦?”田王氏不甘心,但是如果没有自家男人的庇护,她还是没那个胆量。   “那能咋?老三家的怀孕了,你作为婆婆和姑姑不应该去老三家问候问候?”意思是去拉拢拉拢。   田家老院子是咋与田耀旺和田耀发两家来往的春娘一家暂时不晓得。他们现在已经完全靠自己动手种植庄稼了。冬天水田休整,不种任何的粮食。大多数人家在土里种植蔬菜,春娘一家已经不缺吃食了,所以也和大家一样,在地里种了一些蔬菜,倒显得不忙不乱的。   收拾好菜地,一家人对绿山又进行了一次茶叶的采制和出售,挣了很多的银子,她让孩子们歇了下来。她自己仍然忙于去镇子购物和陡秃山庄的建设,经过几次的边建边改,几次的增加银子,山庄已经有了比较理想的效果,徐老板的估计,明年的春天应该可以完工。   春娘现在的手里还有两万多两的银票,合计人民币近六十万元。如果情况不变,再有两年她家就能成为百万富翁了,想想就觉得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爽。   不晓得咋了,春娘这个时候突然的想起往田耀达了。不晓得这人是否还活着?   在北方的某战地营帐里,某个威严肃穆的三军先锋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    ☆、第二十三章      又是一年秋来晚,香柳村漫山深浓的彩色,犹如天幕之下镌刻的美丽画卷,迷醉了春娘的心旌。   西坡的田耀旺和田耀发两家卖了第三茬白茶之后,各自又忙着采摘了不少的枸杞,小挣了一笔银子。现在两家也富裕起来,日子过得滋润。他们不再经常的到北坡凹,主要是怕把田家老院子人的视线引到北坡凹,给春娘一家妇孺带来麻烦。   春娘一家今年依然是在枸杞上挣了一些银子,她便可着给云蓝他们买了镇子的书店里,但凡能买到的所有她认为不错的书籍。   其实村里的人也看到他们采摘枸杞了,但是这次没有几家跟风的,因为他们夏天采制的忍冬花由于不会炮制,没有挣到银子。大家也从埋怨他们到交好他们,当然,这样也没能从他们的口里淘出炮制的秘密,人们也就颓然退避三舍咯。   中秋节的时候,春娘家杀了一头肥猪,没有请杀猪匠,是田耀旺和田耀发合着云蓝云行他们在自家杀的,给他们两家分了几十斤猪肉后,春娘还叫云蓝和云青给族长和三位族老,以及华大夫各家都送了五斤到十斤的猪肉。   春娘纠结了半天,还是叫两个儿子给爷爷奶奶家送了十斤猪肉。田荣贵老俩口倒没有难为老四家的两个孙子,田荣贵甚至开始有点想他们了,因为他的心里总是希望看见他们。当然,春娘家去老院子送东西,还是想给田家两个老人一些慰藉和面子的,毕竟血浓于水,再说他们也没有给自家找麻烦,只是不理不睬不管不问而已,能这样,春娘已经很知足了。   还有就是给田五爷子等族老和族人们看,想让大家晓得:自家分出来后没有给族里惹是生非,如今日子过好了,也没有忘记孝敬老人,自家是晓得知恩图报的。他们当初的善举是正确的、也是值得的。   到了腊月,各家各户都为过年忙碌起来。田家分出来的三家都杀了过年猪,依然是田耀旺和田耀发操刀。因为田家老院子对他们的态度有所改变,每家都给老院子送了不少的年货,仅是猪肉就好几十斤,足够老院子的人过个肥年的啦。   过年是孩子们的节日,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到处拜年拿红包得零嘴。今年春娘家来的娃娃比去年多了很多,都是村里和云白云蓝他们年龄相当的男娃女娃,因为北坡凹离村子远,平时来往太麻烦,趁着过年,娃娃们才能被允许出来玩耍。   华大夫的徒弟雨尘也来拜年,春娘看出来了,他是冲着云白来的。看着他用眼睛瞟着云白发呆,春娘不得不感慨古代的娃娃真的好早熟,若是搁在二十一世纪,这最多就是早恋问题。但是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正经八百的要谈婚论嫁的问题了。   因着荣娘怀有身孕,翠娘和春娘今年是到田耀发家过年,荣娘的娘家来了很多的亲戚,宴席也没让春娘她们插手煮饭的事。田家老院子的人也被请来,春娘是真正的第一次与老院子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当然只是和大嫂一桌,老人、男人、娃娃都是各另摆一桌。   四妯娌在一桌上有点别扭,大嫂不晓得是不是受到警告,没有酸言酸语,她们这桌出奇的安静,拜年饭平静的结束。但是,直到走在回家的路上,春娘才感到空气的清新,整个人算是血液流畅起来,有了温度和松弛。   年节刚过,香柳村召集了春娘穿越来后的第一次村民集会,要求家家户户必须全员到场。里正看着呜呜丫丫的挤满晒场的上千村民,郑重其事的宣布:大邑国北方战事结束,我军凯旋而归,皇颜大喜,为庆祝军事告捷,全朝百姓减免赋税一年。然后,里正带头向朝廷的方向行跪拜之礼。春娘没有办法,也只能从善如流。   春耕结束,春茶采制,忙完茶叶的销售,春娘验收了陡秃山庄的建设工程。现在的陡秃山庄建有五处院落,东、西两个进出口各一个。北面错落有致的建有三处院落:主院落建在陡秃山的背面半山腰上,其下左右各建有一个,成(品字型)。左边的是专门圈养各种牲口的院子,右边的是客居院子。   各院子占地面积都十分的宽大,每个院落的犄角处都按二十一世纪的设计修了三到五套三室一厅的屋子,留作照看院落的长工居住。   各院落里面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兼植其间。房屋为青砖黛瓦,实木地板,檀木的家具(这些是在万氏木器量体订做的)。山泉的引渠、院落水井,排水管道(石灰石烧制而成)、粪水池等应有尽有。   各个院落的大门被漆成深咖啡色,显得厚重且与周边环境浑然天成,低调而雅致,徐老板直说他从来没有修建过这样气派的房子。   加上春娘在布坊定制的铺盖、蚊帐、窗帘和一家人的四季衣裳各三套,陡秃山庄共花去春娘近四千两的花花白银,但物有所值。   原本春娘想趁热打铁的去镇子的牙行买人,不想徐老板来说,他的建筑队里有几个伙计家里的远亲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现在寄居在他们各家,由于他们也无富余之力,那些亲戚求他们帮着找心善的主家,愿意卖身或签契约。于是,春娘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与徐老板细说以后,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徐老板去办理。因为买人牵涉到还要到衙门备案等等一系列繁琐的事,春娘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面。   过了五天,徐老板带信说一切都办妥了,春娘也抽时间来到陡秃山庄,召集长工们讲了各种规矩,主要还是要求他们衷心、深居简出、三个月之后自食其力,等等。然后拿出银子请徐老板帮着买来五家长工三个月的口粮,以及锅碗瓢盆等生活日常用品。不几日,陡秃山庄的事情全部搞定,春娘又分派长工们在哪里挖土、哪里开荒、哪里种什么,等等,事无巨细统统安排好后,说明自己将时不时的会前来检查,谢过徐老板后就离开了。   俗话说:喜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年后翠娘犯呕吐,诊断出已经怀孕近三个月了,加上荣娘也是大肚婆,三家决定合买的河滩草坝子暂时不动,依然让它成为猪草园。说到猪草,今年三家都多养了几头猪,荣娘家五头、春娘家八头、翠娘家十头,猪草是绰绰有余的。   今年朝廷减免了赋税,这是给平头百姓最实惠的恩泽。香柳村的父老乡亲们个个笑逐颜开,春天的田间地头到处是欢声笑语,虽然才开始播种,农人们仿佛已经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啦。   这样的好年头,自然是难遇的婚嫁之年。听荣娘来说,婆婆昨天来家,告诉说大哥家的大儿子云飞已经说好了对象,是他同窗的表妹,镇子上小商户人家的幺女,家里是做杂货铺生意的。说是过几日女方家要来老院子相看,意思是分出来的三家到时候也要到场。春娘晓得这是变相的出相看礼,这些她不甚明白,叫翠娘和荣娘商定,她跟着出一样的就行了,最后翠娘建议三家合伙出银子,拿一份像样的礼物。现在她们俩是大肚婆,只好由春娘跑一趟镇子,买来一对银丁香耳环、一支银簪子、一对轻巧的银手镯。荣娘和翠娘都说很漂亮很高级,其实因为重量很轻,也就花了二两一钱银子,三家分担七百文钱,但看着确实不错,很拿得出手。   云飞对象的相看会还是很顺利的,吃了午饭后女方家发话同意,于是,田家老院子一份礼、云飞一份礼和春娘三妯娌一份礼,拿了出来送给女方,女方的爹娘看见相看礼更是满意,田荣贵和田王氏也很高兴三个儿媳妇这么给力,少有的没发牢骚。   一场精贵如油的春雨过后,绚丽的彩虹挂在香柳村的上空,从北坡凹观赏,云蒸霞蔚、满目葱茏的秀丽山色,让人陶醉。   春耕一结束,春娘带着云白几个开始打理南院那些闲置的荒地。春娘的规划是在牲口院落的周遭种植一些栀子花和忍冬花,以花香调和牲口粪便的味道。   在院子的前方左右两侧的外围,种植枸杞,以枸杞作围子,里面大面积种植茶树;在院子的东面,可以开出五亩的土地,其中:一亩专门用于种植各种蔬菜。一亩用于种植黑麦草,草春娘在河滩草坝子发现了它,这种草猪、牛、鸡、鸭都能吃,而且它的生长速度快,极富营养。后世她曾经跟着代表公司的商业团队去某养猪场考察的时候,人家介绍绿色的猪饲料时,就主要说到了这种草,还说什么是从新西兰引进的。   余下的三亩可以用来种植麦子和红苕。   院子的南面也就是对着香柳村的那面,是个缓坡,面积最大,目前除了二十几棵高大的杂木,几乎全是荆棘,春娘想种植一些名贵的树种,如黄花梨、红檀、香樟、沉香,这些树种在绿山和红山上都有,还是春娘最初考察山况的时候发现的,陡秃山庄也有。   兼着在林子里种植一些果树,什么杏子树、柿子树、桃子树、栗子树、柑橘树、核桃树,凡是能找到的都种植一些。   这么大的工程量单靠春娘几娘母不可能在一时半刻就干完,只能是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有了空闲就干一点。春娘也想过出银子请人,但因为自己目前寡居的状况,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她不想给人以口舌,何况她家现在不愁吃穿,自家人以此聊以慢慢打发闲时也不错。   今年的明前茶比之往年新发的更多,最后买了一千多斤,挣了近两万两的银子。春娘和荣娘两家的茶林也高产,买了四百八十斤的白茶,挣了九百六十两,各家分得四百六十两银子,因为云白、云蓝、云青和云紫也有去帮忙,两个伯伯给了他们四十两银子的辛苦钱,云白三个大方的收下了。翠娘和荣娘两家汲取了去年的教训,没有请人帮忙,即使是娘家人也没请,所以云白四姊妹去帮忙,算是雪中送炭的意思,但却也不能亏了自家的侄子侄女。   春娘最近忙着在南院扦插忍冬花,在后山扦插葡萄枝。这两样必须在春天的时候扦插才应时,其它的树木可以慢慢种植。   老话说: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春娘几娘母虽是人单力薄,但经不住勤劳人锄不缀手的劳作。人勤地不懒,日夜耕耘的结果就是现在春娘家,无论是后山还是前丘的荒地,已经开垦出了大致的模样,看样子最多明年就能一揽全貌了。    ☆、第二十四章      生活有时候好似喜欢开玩笑,一如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总是苦乐相伴,喜忧掺杂。   原本笃定今年是个好年头,却在香柳村清明节公祭前的那一场透雨以后,缠绵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整一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香柳河暴涨,已经淹没了村里许多人家靠近河流的水田,其它的水田也好不到那里去。如若再继续这样十天半月的下雨,春娘家的两亩水田也将和大家的一样,一无收获,一时间大家愁眉苦脸,无计可施,这是老天作怪。   虽然村里已经组织壮劳力开沟挖渠放水,但是现在那里那里都是水,水没有了出口,逐渐的淤积在低洼处。眼看着土里的庄稼也快保不住了。   北坡凹和西坡的地势在香柳村是最高的,春娘和翠娘家的土地目前虽没被水淹,但过多的雨水不利于庄稼的灌浆和果实的生长。两家的田土都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这样的天气只对春娘家扦插的忍冬花和葡萄枝有利,春娘有的是先进的种地经验,所以山坡上的排水做得很合理,故而没有水淹的隐患。   但是,春娘却担心陡秃山庄的情况。在一个绵雨稍微细小的日子,春娘趁着孩子们午歇的时候,留下字条穿上蓑衣斗笠,就冒雨来到陡秃山庄,守门的长工显然一直在等她,老远的就迎了出来。   春娘问了一些情况,看了一下雨患,然后顺着修建得宽敞厚实的山道来到北面,几家人望眼欲穿的盼来了她,齐聚在主院里等着春娘的安排。   “大家的粮食还能撑多久?”春娘问道。   “主粮省着能吃上二十来天,蔬菜大雨后全收了,但也不多。主家,今年这样下去恐怕没得收成了,可咋办呢?”一个年龄较大的汉子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粮食,现在我要求你们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你们自己,人命大于天,要保证大家都不能生病。我会想办法给大家弄来粮食,千万不要到雨里劳作。牲口如果喂不了啦,你们就杀来吃了。”春娘气势如虹道,口气不容置疑。   “主家你放心,咱们都记下了。谢谢主家!”他们理所应当要感谢春娘,本来就因为在家乡生存不下去了才背井离乡,不想才站住脚生活有了盼头,这里又发生了天灾,他们感慨自己的命咋就这么苦。好在上天保佑,他们遇到了一位好心的主家,怎么能不叫他们感激流涕。   从陡秃山庄出来,春娘直奔香树村苗老汉家,请苗老汉载她到镇子去一趟。   香山镇的情况看起来还好,街道两旁都有深深的排水阳沟,所以镇子没有被淹的迹象。各家店铺也都开着门,只是顾客嘛门可罗雀,已然没有往昔的热闹与繁华。   春娘来到她过去经常光顾的粮铺,粮食的品种很单调,便宜的粮食已经销售一空,现在还有大米、白面和一些豆类,而且价格是平常的三倍。唉,那个时代都有发国难财的人,真是奸商奸商无商不奸呀。   无可奈何,春娘也只能认了,买了满满一车的粮食,又和苗老汉驱车来到陡秃山庄的东门,把粮食卸下来放在这里,等几天她再来分发。苗老汉和春娘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懂得春娘的规矩,所以只赶车啥都不问,春娘也没有解释,但她给了苗老汉五十斤的红苕作为牛车的租资,苗老汉十分感激,热情的硬是送她回到北坡凹。   云白几个坐着屋檐下绣花,时不时的伸头望向院子外面,听到牛车的声音,赶紧跑出了开门,云蓝接过春娘手里的米袋子,春娘也把车上的面袋子扛下来,叮嘱苗老汉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春娘这次给家里也买了米、面各一百斤,虽然家里目前不缺吃的,但是有备无患。看着自家的娘亲冒雨购粮,云蓝首先嘟着嘴抱怨开了:“娘亲,这么大的雨,咋不叫我跟着去泥?儿子已经是大人了,爹爹不在家,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些事情娘亲可以交给我去办的。”   “好,以后呀咱们可要享蓝儿的福咯。”春娘笑眯眯的爱抚道。   原该夏收的季节,现在无粮可收。不说大家的日子是咋过的,春娘一家没有放弃采制茶叶。在雨稍微稀细的时候,春娘和云白、云蓝三娘母还是去采摘茶叶回来制茶,家里的煤炭储量是足够的,解决了制茶用火的燃料。就这样拖拖拉拉的二十几天的时间,还是把绿山上的嫩茶全数尽收,但是春娘没有急于卖出去,而是妥善的保存了起来,以观后效。   在春娘一家人采制茶叶期间,荣娘顺利生了一个五斤多的男娃。还是春娘告诉她在怀孕八个月以后,要少吃多动,这样好生产。荣娘第一次生娃娃,当然对春娘的话那是言听计从,人家毕竟顺利生了四个娃。娃娃虽然轻了一些,但是却很健康,荣娘的奶水也好,出了月子就长得胖乎乎的很喜人,因为是阴雨连绵的时候出生的,故取名云绵。荣娘和田耀发整天是笑得合不拢嘴,兴喜得了不得。这也是苦中之甜吧!   春娘也及时的给陡秃山庄的长工们分发了粮食,叮嘱他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但是春娘晓得,这些长工都是苦出身,他们一定不会乖乖束耳听话,而是会尽可能的在山里寻找食物和饲料,他们也不会真的把她的牲口杀来吃了,反而会更加细心的照看好它们,以此感激她这个主家的恩情。人心如此,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她猜度到了也猜对了。   恼人的雨,到了八月还是没有停止的兆头,春娘按照时令,还是把红苕收了,虽然谈不上什么收成,苕仔仔还是可以吃,苕藤也可以拿来喂猪。说到春娘家的猪,它们可比人好过,家里储存了大量的干草料,吃一年都够了,这得多亏了云白几个孩子的勤劳,南院的空屋里基本上都堆满了晒干打捆的猪草。   水田里已经泡腐烂的水稻没有人去打理,麦杆也霉烂了,权当做肥料。   夏种因为雨天不用忙乎了,这个时候,有的人家已经开始缺粮了。香柳村召集了今年第二次村民集会,里正和族长们动员大家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有粮的捐粮,帮助那些缺粮户渡过难关。里正和族长带头各捐了五十斤粮食,大多都是红苕粉、粗面粉(有些发黑的面粉),还有野菜干。   通过一家人的商议,春娘家决定捐出四十斤今年从地里新收的红苕仔仔,云蓝当天就送到了田氏宗祠交给了秀才叔。   至于别人家是怎么做的,春娘一家人不去关心,只要自己聊表心意皆可。   毕竟,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更何况村里的领导们捐的也不多,自家无需冒尖,否则,叫领导们情何以堪。   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该管的,略表心意罢了。   当然,如果有寻到她门前的人,她会竭尽所能,这是她对自己做人的道德要求。就像陡秃山庄的长工,她是决计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地。   香柳村这次的捐助活动搞得挺成功,捐得了足够的粮食,还有一些衣被,也都派上了用场,香柳村没有发生饿死人的事情。   但是听说其他有些村里真的有人饿死,而且还有人死了几天后才被发现。这也难怪,雨天人本就是留人守家、阻人出门的天气。   连续不断的雨灾中,中秋节到了。这个中秋节注定是看不见月亮的啦。   在人们唉声叹气无比沮丧的时候,朝廷终于有了消息,说是朝廷的救济下来了,是从北方拉来的粮食,基本上都是粗粮。   这次发生天灾的只是中原地带,其他地方风调雨顺,也只是大邑国的东方在去年发生了虫灾。   不言而喻,南方的粮食都供给朝廷官员和军队,有粮食就阿弥陀佛了,灾区的人们不挑剔。   春娘家的救济粮是田耀旺和田耀发给挑回来的,加上云蓝身上的一背篓,一共有三百五十斤,合计每人五十斤。春娘看见的全是香柳村没有的土豆,噢,原来这个时代已经有土豆啦?   春娘想是不是可以多留一些土豆种子,以后试着在陡秃山庄里种种,看一看土豆在这里气候下的长势如何   时值深秋,阴雨依然,老天像是漏洞筛子似的止不住泪下。已经有了冬天感觉的秋天,湿度越来越重,春娘家的地砖开始返潮,地上整天湿哒哒的,洗了的衣裳自然干不了,需要用火温烤干。看着越来越少的煤炭,春娘忧心忡忡,她在心里盘算着,再过十日,不管雨水停不停,趁着气温尚可,她家必须去背煤炭了。    ☆、第二十五章      十日后,春娘没有盼来想要的晴天,便带着两个大一些的儿女,全副武装冒雨背炭。春娘花了大价钱置办的雨具真真不错,这也确保了娘儿三个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都没有生病。二十天后,春娘家的煤窖里的煤炭堆积满屋。同时,娘儿三个以一鼓作气势如虎的态势,把南院的一间空置的屋子也堆放了煤炭。   接着便是砍伐准备一些燃火用的柴引,当娘儿三个在雨里捡拾枯枝败叶的当口,田耀旺和田耀发正好给北坡凹送柴禾,看见单薄的弟妹和年幼的侄儿侄女在雨里的情境,于心不忍,非要从家里挑来劈好晾干的木柴。春娘儿几个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是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还是灾荒之时,这样的关怀更是极为难得。   春娘也问候了二哥三哥家的情况,得知他们在雨患之初就加紧做好了准备,她才安心,否则,她会为自己隐下煤炭一事感到愧疚。二哥告诉春娘,翠娘的情况很好,肚子里的娃娃也很好。春娘叫二哥在翠娘生产的时候,一定要通知自己。田耀旺还说,老院子那边,他们兄弟俩也关照过,目前都没有啥大问题。   进入冬月间,历时近八个月的雨水,终于陡然就停了下来,天气开始放晴。村子里的人们顶着菜色寡青的倦容,在田间地头走动。春娘没有让孩子们即刻的全天暴露在满是水汽的室外,她晓得大灾之后必有大患,许多疫病会侵蚀灾后虚弱的人体。她让云蓝去告诉两个伯伯家,无事少出门,而且给两家拿去一些艾蒿,让他们每天熏一熏屋子。特别是翠娘,眼看生产在即,要多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交待好北坡凹和西坡的防疫事宜,春娘毫不懈怠的来到陡秃山庄,看见长工们虽然身体瘦弱,但是精神还都算不错,她终于放心了。随即请苗老汉帮忙,到镇子去买粮买药,为预防疫病未雨绸缪。   镇子上的大小医馆人满为患,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病人把医馆挤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景,春娘没有凑进去,只是买了一些日用品就打道回府,没有进家门,而是直接去了华大夫那里。   此时的华大夫家也是人头攒动,村子里出现了一些精神萎靡的病人。雨尘眼尖的发现了春娘,然后弯腰从柜子下面拿出几包东西,径直走到春娘跟前:“春婶,师傅现在很忙。这里是几包草药茶,你拿回去每日里煮着大家都喝一些,可以预防病气。”   春娘感激的点点头,心想小子还挺有眼力劲,便迅速的离开了。想着尽快给西坡和陡秃山庄的长工也送一些去。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春娘一家人正准备歇息,院门却被急促的敲响,云蓝跑了去开门,云行脚步匆忙的进来,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她娘快要生了。   春娘嘱咐云白看好家,带着云蓝便一刻不停的随着云行而去。春娘三个到的时候,稳婆也刚来不久。看了一下翠娘,□□娘赶紧烧水。春娘先给翠娘做了一碗红糖水蛋准备送进屋,让云鲜洗干净锅子,再烧一大锅的热水。   翠娘显然是有经验的,虽然阵痛频频发作,还是咬着牙挺着,强迫自己吃完春娘拿来的糖水鸡蛋。不到半个时辰,顺利诞下一个女娃。春娘与稳婆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翠娘,在屋角燃了一堆艾草。又煮了半锅的糖水鸡蛋,给稳婆一碗、翠娘一碗、云行和云鲜、云蓝也吃了一小碗。   田耀旺去送稳婆给红包。翠娘精神还好,刚出生的小丫头小脸蛋红扑扑的闭着眼养神。田耀旺回来后,翠娘让春娘和云蓝回家。春娘本想留下了照看,但翠娘说田耀旺有经验,她自己也很好,□□娘放心回家,春娘拗不过她,只好和云蓝一起回去了。   由于春娘防疫及时得当,一家人、西坡和陡秃山庄的长工们都安然躲过疫病。看着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春娘,云蓝还是不得不适时的提醒她,今年的秋茶没有采制,该怎么好?   春娘这才猛然惊醒,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她问云蓝:“你二伯三伯家的茶叶怎么样了?”   “第二茬是我和二伯三伯他们一起采摘的,第三茬是三伯、云行和我采摘的,但是这两茬的茶都是烘焙干的,那时娘亲很忙,我就自作主张的让他们烘焙干,想着怎么也能卖点银子。”云蓝解释道。   “嗯,很好,是该如此。”春娘欣慰与云蓝的聪慧。想了一会儿又道:“咱们还是要把绿山上的茶叶采摘回来,制成绿茶是不行啰,要不咱们试着制成黑茶?”   “娘亲,啥是黑茶?”云白几个都问道。   “我一时也说不太清楚,试试才晓得吧!”春娘下定决心道。   一家人说干就干,这次是先把所有的茶叶采摘回来凋萎,再把凋萎的茶叶直接蒸半个时辰,然后趁热把蒸好的茶叶迅速的倒入粗布袋子,再把热的茶叶袋放在两个比较宽的搓衣板上,用力的来回搓揉,待到感觉布袋里的茶叶变得柔软,用脱砖的木制模具把茶叶做成茶砖,留出足够的缝隙,尔后整齐的码放到空屋子里发酵风干,这个要过上一个冬天才能成为成熟的黑茶。起先的一个月里,春娘家的院子里一直飘着茶香,云蓝几个每天都好奇的去茶坊查看茶砖,就怕它们发霉,春娘也不说破,由着几个发傻。   日出日落,日子如风飘忽而过。翠娘家的小丫头云婷满月了(取雨停了之意),翠娘出了月子,可以离得了人了,三家人该忙的也忙得差不多了。田耀旺和田耀发准备带着云蓝去卖茶,他们从村里的一户人家租来了一辆牛车,驮着七八百斤的茶叶去了香山镇。   因为这次的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茶,他们自觉的去最普通的茶叶铺子卖茶,最后是以每斤八百文出手,共七百六十斤多算整数,挣了六百零八两银子,给了云蓝五十两,两家各得二百七十九两银子。虽然不如之前的收入多,但是两家人都高兴极了,在大灾之年还能有这样的收入实属不易,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   这次云蓝受娘亲的指派,也去“四海茶叶铺”问了一下,看他们还收不收茶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春娘一家准备只卖八百斤的绿茶,价格照旧,春娘没有因为灾年货缺而坐地抬价,她不想趁火打劫,那样胜之不武,而且这是和自家利益共享的合作伙伴,不能目光短浅,而是要取得互相真实的信任。今年的雨患,春娘花去不少的银子。卖茶这九千六百两银子,刚好把出项抵平。当然,无论有没有这笔银子,春娘家今后的每一年节都依然可以过肥年,因为春娘手里现在有不菲的存银。   是夜,云蓝独自来到春娘的房间,说战事已经结束这么久了,还不见爹爹回家,想趁着无雨无雪的天气,去寻找他爹爹。春娘没有同意,说儿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天下那么大,又不晓得到哪里去找。而且他还太小,目前外面很乱,春娘不放心,叫他再等等看。还说:“找你爹难在咱们没有方向,但是你爹回家是有方向的,相对容易得多,咱们耐心在家里静候就成。”   云蓝的想法没能达成,几个娃娃最后也都晓得了。春娘家为此沉闷了好几日。但是年关将近,春娘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准备年货。不说别的,就是今年三家养的猪,那也得卖的卖、杀的杀。今年因为雨患,猪肉比往年要贵一些,春娘家杀一头自家吃,卖了七头挣了三十五两银子。西坡的两家也是如此,都只杀了一头自家吃,其余都卖了。这笔进项竟比种地还划算,所以,在翠娘家吃团年饭后,三家人一起商议,每家再多养几头猪,以河滩草坝子作为猪草园,因为即使是在河滩草坝子种地,收入也不过如此,现在这样既省事又赚钱,何乐而不为。   年后破五送走穷鬼,田耀旺和田耀发就四处联系购买猪仔,很是折腾了几天事情才算办成,春娘家和翠娘家都养十二头猪,荣娘家养五头。原因嘛,荣娘也说的直白:“不怕你俩笑话,相公说看见聪慧贴心的云白和云紫、可爱的云婷,就连过去不善言笑的云鲜都那么的甜美可人,咱们眼馋呢。咱们想先养好身子,今年再得个女娃。”   春娘和翠娘都充分理解,如何会笑话,都说:“是该如此,如今咱不缺银子,生多了也照样养得起。”   后来春娘又说了云蓝想出去找田耀达她没同意的事,俩嫂嫂都说春娘的想法是对的,她俩还说要不让自家相公兄弟俩出去找找,春娘没有同意,现在他们两家都有乳娃,哪里离得开人,何况谁也不晓得田耀达是个啥情况?劳命伤财的事春娘可没笨到去做。   悄默着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春娘寻得一个机会去陡秃山庄送土豆种,顺便检查和安排长工们的生活和农作。这边都是熟人介绍的人家,目前来看都还好,不用春娘太操心。春娘看着长工们捯饬出来的土地,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不期然的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的金色田园,让人无比畅想。   让春娘心情愉悦的还有,正月十六那天,雨尘来把春娘叫到华家大院,华大夫为徒弟雨尘求亲,说的是雨尘心仪云白。春娘一算云白也十四岁了,雨尘十六岁,各方面都挺相配,心里也喜雨尘这孩子的人品,自己也知根知底,就说回去征求云白的意见。不想云白早就明白雨尘的心意,自己也中意,就这样两家低调的走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当然,主要是人家华大夫操办的,春娘只是应时的出面走过场。   但是春娘提出了坚持的一点“他们的婚事要等田耀达回来才办”,如果田耀达一年之后还没回家,便由华家届时定下成亲日子。因为雨尘是华氏一族的孤儿,华大夫既是师傅也是家长,所以代为同意了。    ☆、第二十六章      寒天渐渐的退去,微暖的春风细细的吹拂过脸颊,柔柔的荡开人们的心旌,让人沉静在柔美的春光里。   春风吹绿了香柳,吹红了漫山的花蕾,给大地披上了清新靓丽的色彩,香柳村还是那个风景如画的小山村。这里的人们依然满怀期待于这片生养了他们祖祖辈辈的热土。   春耕之前,春娘想把云蓝和云紫送到镇子的书院去读书,翠娘晓得了,来同春娘商议想让云行一同去,托春娘联系。原本云蓝犹豫不定,想着他们走了,家里的田土怎么种?也担心娘亲和姐姐妹妹的安全。直到翠娘答应俩个伯伯伯娘会细心照看,又见云行也去,原自己也心向已久了,便不再执拗。   他们三兄弟入学,春娘没有去找人托关系,而是按照书院的正规程序,参加了入学考试,正大光明的进去的。   根据三人的考试成绩,他们被分到了三个不同的夫子的名下授业。但是却住在书院里的同一间宿舍里,因为是要付银子的,春娘直接给三兄弟包了一间宿舍,在书院的灶上交钱吃饭,待书院放假的时候可以回家。而且约定了苗老汉的牛车随时接送,这样春娘她们可以时不时的给他们带一些东西,同时了解他们在书院的情况。   翠娘和荣娘两家人今年要照顾乳娃,加上春娘家和翠娘家的男娃又去读书,三家人一商量,最后干脆出钱请人栽种水稻,三家人的稻秧由春娘育好,请人由田耀旺兄弟俩负责,这样减轻了一半的劳动强度,只坡地还是各家自己种,所以今年的春耕没有因为云蓝三个读书而受影响。   但是,春茶的采制还是受了影响。不说西坡两家的采摘速度很慢,就是春娘家显然比往年缓慢了许多。春娘无比感叹,在古代的农家,没有男娃还真是不行,从古至今大部分的农民家庭,看重男娃也是现实所迫。   今年茶叶出售的时间比往年整整晚了半个月,就这样都是夜以继日赶工出来的。   春娘不晓得的是,“四海茶铺”对她家的茶叶已经望眼欲穿,先生焦急的担心春娘的茶园是不是被去年的雨患所毁?正在铺子里急的打转转呢,突然年轻的伙计惊喜的看见铺子门口驱车而来的春娘,兴奋道:“先生,来了!”   先生这才定住脚,满脸藏不住笑意的看向门口,立时就裂开了嘴。   你道先生为何如此急迫,那全是因为京上主家爱上了春娘制的这口茶,去年雨患没能收上秋茶还情有可原,但是今年主家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催了。所以,先生看见春娘那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咋能不兴喜呢?!   今年收明前茶九百斤,春娘家挣了一万四千五百两银子。   先生收了春娘的明前茶,心情愉悦。见春娘嗫嚅着似语未语,主动问道:“大妹子可还有话说?”   春娘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的微微笑着问道:“先生,恕春娘冒昧,敢问先生知否哪家茶铺收黑茶?”   先生听到黑茶二字眼睛一亮:“大妹子晓得黑茶?”   春娘见此情景,心想有门,便道:“去年雨患,耽搁了秋茶的采制时节,不得已只能把上好的茶叶制成黑茶。唉,但是不晓得哪家收购?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你手里有多少货?”先生直接问道。   “也就一季的茶,千把斤左右。”春娘回答。   “你把货拿来,看了成色再说。”先生说道。   “好,我明天再来。”春娘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去香树村约好苗老汉明天早上来拉货,春娘一身的轻松。待到回家,云白告诉春娘,过几天云飞成亲,老院子让去接亲。春娘晓得是又要送银子的事,等得翠娘和荣娘到来,三妯娌商量出统一的意见,每家还是出一两银子,由春娘置办一些东西,春娘乐得如此,正好明天也要进镇子办事,这下两全了。   春娘家的黑茶在她的意料之外被“四海茶铺”收购了,而且价格是每斤十三两银子,比之明前茶便宜比之绿茶贵,一千斤挣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先生留了余口,说以后按主家的需求让春娘制茶。   在香山镇买完云飞成亲的贺礼,春娘又为自家和陡秃山庄的长工们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和布匹,满载而归。   云飞成亲那天,春娘等三家人在家的老老少少都去了,婚宴和成亲的流程均很顺利。不过,新媳妇三天回门以后要和云飞住在镇子上,美其名曰“为了方便云飞读书”,其本意就是以后他俩就在镇子上生活不回香柳村,这事弄得老院子的人不爽快,但也没有正当的反驳理由。春娘想这古人还真是没有一个不喜爱算计的。   今年,春娘把两次卖茶叶的两万七千五百两银子交给云白和云蓝管理,云白管钱,云蓝管账,春娘一一把后世的九九乘法术教给了姐弟俩,两个孩子都有文化底子,学起来很快就融会贯通了。   利用少有的农闲时间,春娘和云白云紫三娘母,力所能及的按计划,把后山和前丘的荒地都种上了茶树、忍冬、果树和一些花花草草,现在看着种植得有些稀稀疏疏,但是等其成活以后长开成林了,就会显现出其科学性来。   今年喂的猪多,春娘也三五逢时的跟着云白云紫去草坝子割猪草,每天总有一些多余出来的猪草,被晒成干青草,加上春娘自己种植了一亩地的黑麦草,晒干的猪草真不少。所以,春娘决定三娘母每隔一天去割一次猪草,减轻母女三人的劳动强度。   这天下午,春娘母女三人正好在家里歇着,五子和巧娘的大儿子云开跑来告诉春娘:“四婶,快去老院子,四叔回来了。”   春娘有些愣怔,而后又暮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云白的爹爹回来了么?”   “嗯,来了几个人,抬着四叔,云白奶奶在院子里哭呢,我娘让我来喊你们。”小家伙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忙回答。   春娘得到肯定的回答,也急急匆匆的嘱咐道:“劳烦你再辛苦跑一趟西坡,告诉他二伯三伯。”看着小家伙点头跑开了,才安排云紫看家,叫上云白跟着自己,脚步匆忙的赶往老院子。   来到老院子,已经有诸多的邻居站在四周观望了。进得院子,只见院子中间放着的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伤者,旁边还放着一副拐杖,三个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站在一旁,目光凌厉的看着蹲在伤者身旁,没完没了哭泣的田王氏,田荣贵垂头丧气的蹲在堂屋的屋檐下,大房的人也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木着眼脸。   春娘和云白快速来到担架旁,春娘第一次真切的看见了田耀达真人,瘦削的脸上长满了胡茬,目光呆呆的恍如无物,右脚打着绷带,显然是伤了腿。春娘没有啥情绪,她和他不熟。但云白却已经轻轻的抽泣起来,可见父女情深。这时候田耀旺和田耀发也火急火燎的进了院子,纷纷上前叫了一声:“四弟,回来就好!”   这时候,那三个身背包袱的青年才把目光转了过来,看着就要发彪的样子。春娘赶紧让二哥三哥把田耀达的担架抬了起来,对田荣贵等人说道:“爹娘,我这就把相公抬回家去。”   田荣贵缓缓的站立起来说道:“四媳妇,好好照顾老四”。然后瞪了田王氏一眼,田王氏止住哭声,让到一边。   田耀旺和田耀发抬着田耀达,云白跟在她爹的身边,春娘请三个青年男子跟着一同回家。田家老院子的其他人看到他们离开,也没人吭声。走出去不远的春娘听到了重重的关门声,实际上,一群人都听到了,包括一直面无表情的田耀达,因为那个声音原本就是专门想让他们听到的。   回到家,云白懂事的去灶房,用一个锅烧水一个锅煮饭,云紫含着泪喊着“爹爹!”春娘拜托二哥和三哥招呼三个青年男子,她自己急忙回屋去找了四套男式衣裳(原也是云白过年给田耀达做的四季衣裳),让他们洗澡以后换洗。这边田耀旺和田耀发也慢慢的给田耀达擦了身子换好衣裳。   回来的路上,春娘问了情况,三个青年男子中年纪较长的那个叫梁子的告诉春娘,他们几个都是同田耀达一起上战场的兄弟,在最后对敌战役中,田耀达受了伤。本来他们早就该回家了,就因为几个平时关系铁,没有丢下田耀达自己走,而是等着两个多月,军医说田耀达的伤基本上问题不大了,他们几个才一路抬着田耀达往家赶,没想到到了田家,不但没有被招呼,还被质问、被埋怨,连屋子都不让进,三个汉子当时确实生气。春娘告诉他们,他们早就分家了,还真诚的感谢他们的仗义相助,并邀请他们到自家休整好了再说。   洗完澡的梁子三人,闻着香气四溢的满桌饭菜香,脸色倏然就柔和了很多,等吃饱了肚子,才恢复了年轻人的活泼性子。   “嫂子,谢谢你。我感觉已经有一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青年甲说道。   “是啊,还是咱家乡的饭食香。”青年乙附和。   “嫂子,达哥平时老说家里好、嫂子好,可也没想到达哥家这么好。”梁子笑着说道。   他们只顾说道,田耀旺田耀发两兄弟急了,田耀发见缝插针的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急忙问道:“兄弟几个,谢谢你们。不晓得我四弟的伤要紧不?他咋不说不笑呢?”   “三哥(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晓得他们俩是田耀达的二哥和三哥),达哥的伤不要紧,原本在回家的路上,咱们有说有笑的,只是到了田大叔他们家的时候,达哥才突然就这样了,估计是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梁子解答道。    ☆、第二十七章      三个青年男子这个时候知趣的说累了去休息就回避开了,一直一言不发的田耀达看着表情木然的妻子和泪眼婆娑望着自己的女儿们、以及焦急的俩个哥哥,才慢慢说道:“二哥三哥,我没事。我不晓得已经分家了,所以刚才觉得有些委屈,现在没事了。”   “哇哇哇”听他这么说,云紫放声的哭了起来,云白默默的抽搐着,双肩一耸一耸的,春娘自始至终低侧着头,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   “好了,云白云紫,刚才是爹爹的错,乖娃娃不哭了,啊!”田耀达满眼宠溺的柔声哄着。   看见这样的田耀达,田耀旺和田耀发也开心的呵呵笑了起来:“四弟还是旧性子,见不得娃娃哭。这样就对了,告诉你四弟,不用担心银子啥的,你放心的好好养伤,咱们现在日子好过咯!看看你家的楼房你该猜着□□分了吧!”   “猜到了,二哥三哥,怕是你们帮衬的吧?四弟在此谢过,等我的伤好了,咱们兄弟三人一定好好喝一场,不醉不休。”田耀达说话的口气完全是军人的豪爽,哪里还有伤者的哀怨。   “要得要得,到时候哥哥做东,你还不晓得,三哥我也当爹了,你多了个侄儿。不过嘛,这样的日子不是咱们帮衬的,全是托了四弟媳的福。”田耀发也爽朗的解释道。   “那要恭喜三哥了!”田耀达一反沉闷,开心的道。然后盯了春娘两眼。   “四弟,我也多了一个女娃,嘿嘿。”田耀旺憨实的说道。   “恭喜,改天我要亲自去看看俩小。”说着又悄悄的倪了一直沉默的春娘一眼。   田耀旺和田耀发俏皮的对视了一眼,提出告辞,三兄弟说好以后再聚。   云紫见俩个伯伯走了,就摸摸索索的来到田耀达的跟前,田耀达把她轻轻的搂在怀里,轻巧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问道:“云紫想没想爹爹呀?”   云紫低头小声答道:“想!大哥说要去找爹爹,我们都想爹爹。”   “哦,你们几个都乖不乖呀?有没有听娘亲的话?”春娘有些吃惊于田耀达对娃娃们,是如此的轻言细语的慈祥态。   “我们都很乖,是吧,大姐?”云紫乖巧的看了看爹爹又看向云白。   云白笑着点点头,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家爹爹,因为她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   “爹爹一定累了,云紫咱们让爹爹去歇着。”说着去拉云紫的手,云紫懂事而又依依不舍的离开爹爹的怀抱。   田耀达拿起春娘递上来的拐杖杵着,被春娘扶到客房。来到床前,田耀达坐到床上,把拐杖放靠在一边,对着正在铺被子的春娘道:“春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春娘看着他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你不更辛苦,差一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好了,现在不说这些,你好好养伤要紧。”   后世她那军人丈夫牺牲了,她对田耀达是否能活着回来本就抱着好坏两种心态,不过能见他活着回来,心里也是高兴的,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她心想原主无论有多少对田耀达的怨怼,终归还是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即便她深有忌惮,怕田耀达发现此春娘非彼春娘,怕田耀达还是从前那个唯父母之命是从的田耀达,所以不情愿主动说话。   田耀达见春娘对自己有些陌生和疏离的冷淡态度,想到也许是自己这些年不在她身边造成的,所以也不急于有过多的亲密动作,由着春娘照顾他躺下休息。   他们是真的累了,四个男人一直睡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醒来,直到翌日的巳时,才陆陆续续的起来,吃了整整大半锅的米饭和云白准备的所有菜肴。   给他们几个倒上热茶,春娘和云白就去灶房洗碗去了。田耀达几个在堂屋小声的叽里咕噜了半天,待春娘收拾好灶房来到堂屋,惊奇的发现梁子三人已经肩挎包袱,一副要走的样子。   只见梁子道:“嫂子,我们现在就准备告辞了,家里的爹娘盼着呢!这身衣裳咱们就厚着脸皮穿走了,多谢嫂子。”   “哎呀,我也不晓得你们急着走,都没来得及给你们准备路上的吃食?你看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千里迢迢的把他爹送回来,都没来得及报答一二。他爹,这”春娘想人家急着回家也不会拦着,但确实还没有报答人家呢!   “他们急着回家见家人,我也没强留,看有啥现成的吃食给带上一些吧。”田耀达说道。   云白听到叔叔们要走,已经急忙去准备了,拿出好几包平时春娘给他们几个准备的糕点,用一个布口袋装着提给田耀达,田耀达又转手递给了梁子。于是三人被春娘一家人客客气气的送出院门。   送走了梁子三人,他们人正要反身进门,老远的见翠娘和荣娘两家人老老少少的都来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进了院子,顿时间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古代的妇女都很害羞,翠娘和荣娘俩见到田耀达虽然都十分激动,但也只是说了“回来就好”,便不吭声了。   田耀达见到了还是婴儿的云婷和云绵,开心得呵呵直笑,把俩小都吓得瘪着小嘴快哭了,田耀旺和田耀发看着俩小这个样子也大声的笑了起来,结果真的把俩小吓的哇哇的大哭起来,翠娘和荣娘赶紧抱到外面的角落里喂奶,才把小家伙的哭声止住。   春娘几个和云白云鲜云紫也不去凑热闹,妇孺们干脆准备起了饭食。今天,翠娘和荣娘两家都拿来了满满两篓子的肉啊鸡蛋啊等吃食一大堆,春娘也没客气,招呼着云白几个炊火煮食。   因为田耀达还不能喝酒,三兄弟倒是吃了很多饭食,两桌人开开心心的边吃边说,气氛其乐融融。春娘见大家都很开心,也总是表现出喜滋滋的样子。   本来田耀旺还说要去镇子上,告诉云蓝他们田耀达回家的消息,田耀达没让,说是既然已经回家了,早晚见得着,不急于一时,他见到目前家里的状况,对春娘送娃娃去读书并不意外。   清明节的前一天,云蓝、云青和云行进学后第一次回家,原本就兴奋的心情,在见得自家爹爹时更是狂喜,特别是云青,悠着田耀达不肯离开半步。田耀达严肃的问了他俩的进学情况,晓得他们很刻苦,感到很欣慰,也要求他们努力上进。   清明节宗族公祭,田耀达拄着拐杖带着一家六口人参加,田五爷子和几个族老主动走过来打招呼。田耀达已经听春娘给他简单的说了分家时候的过程,所以对田五爷子和族老表示感谢,说等自己完全康复以后,定会登门答谢。当然,以田耀达高大的身躯,他老远就看见了自家爹娘和大哥一家,春娘见他冷眼盯了一刹那便转过头来,佯作和云蓝几个说话,心里了然。因此,春娘晓得田耀达心里对自家爹娘有了看法,多少晓得了田耀达其实对老院子的人是有怨气的。但是那边终究是亲生的爹娘,春娘猜测田耀达心里是矛盾的、纠结的。   欢快的日子如风飘逝,端午节即将来临,田耀达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慢慢的正常行走没有问题,只是不能走得太快和劳累。由于田耀达的归家,今年三家人没有聚在一起准备端午节的礼品。   春娘家今年准备的礼品很丰富,给田五爷子、族老和华大夫的礼品除了必不可少的粽子、荷包,还有每人一身衣料、一罐高梁酒和装了二两银子的红包,给老院子的礼品在去年的旧例里加了二两银子的红包一个。礼品是田耀达带着云蓝和云青去送的,在老院子他们碰到了前来送礼的田耀旺和田耀发,送完后一起离开。   田荣贵原本准备想说的话没能如愿以偿,他内心清楚,三个儿子的心已经捂不热了。看见田耀达腿伤痊愈,悔不当初没有问清楚,只在看见那个架势的时候,笃定田耀达的腿肯定是废了。为了不自寻麻烦,挡住了没让儿子进门,这谁会不伤心难过呢?如今无论他如何自责,错已铸成,难以挽回。听云飞说,云蓝、云青和云行目前在镇子的“南山书院”开蒙(云飞就读的是“北麓书院”,只有在南山书院的推荐下,才能到北麓书院进学。相当于后世的小学升初中),而且深得先生的器重,被有意栽培。他在心里更是哀嚎,没想到被自家嫌弃的几个拖油瓶,如今有如此的造化。他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自认为每一步都算计得很妥当,怎么事情就不朝着他的想法发展呢?这样的疑惑困扰着他,有时候做梦都不得安宁,被他自问的十万个为什么卡住了心绪。   相对于田荣贵的沉默和郁闷,田耀达的郁郁寡欢表现得明显的多。回家已经两个来月,春娘安排他住客房,总是不肯让他粘身,美其名曰“是为他的伤腿着想”,纵是他再怎样幽怨的看着春娘,也没能使春娘心软,反而以正当的理由断然的拒绝,他都快疯魔了。   这天晚上,同样的戏码又开始在卧房上演。田耀达处处陪着小心,这对一个三十来岁会打猎上过战场的七尺汉子来说,已经是低姿态的极限了,但是春娘依然有礼有节的化解了。她想起了后世《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便学起其模式,每天给田耀达细细的讲述着从她被婆婆推到开始以来的事情,而且每天只讲一件事。她的目的是让田耀达慢慢的了解、吸收、消化,而后从内心里深深的感受他当兵这些年,他的妻儿过着怎样暗无天日的穷困生活,使他从自责中警醒,彻底认清他爹娘和大哥大嫂的为人,然后一心一意的与妻儿一起过好以后的踏实日子。   春娘晓得,这要给他时间,要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的思想,所以春娘不急,但在田耀达态度明确之前,她不再轻易的交出自己,想方设法把田耀达忽悠得认清楚娘几个的委屈,从而理解和体谅她。    ☆、第二十八章      不出所料,春娘的计谋达到了预期的结果。   田耀达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认真最为深思熟虑的阶段,他这些时日思考的事情是他有生以来都不曾想要思考的,但是现在的他不得不把他从当兵时候开始的事情想个透彻。   当年当兵,父亲田荣贵亲自找他,说家里兄弟四个,他年龄最小、身体最好、娃娃最多、又会打猎,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机会最大。而且坚定的表示,在他离家的日子里,四房的妻儿由家里养活,让他放心从戎。当时,他自己也认为他爹这样的盘算是最好的,所以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根本不理会春娘戚戚然然的哭诉和苦苦的哀求,他还极度鄙夷春娘枉为秀才之女,觉得春娘不过是妇人之见、无理取闹,有失妇德,从而对她的心情完全不管不顾,只管放心大胆、义无反顾的提脚走人,颇有些大义凛然的自豪感。   通过回想,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而当他那天满怀豪情、满心欢喜的回到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的时候,他期望全家见到他回来欣喜热情的场面落了空,取而代之的是相反的凄然与冷漠,甚至没有进得了家门,就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当时自己的心陡然间变得哇凉哇凉的,似一击冰刀穿心而过。   送自己回家的兄弟见自家人如此寡情薄意,也差一点就愤怒的动手为他鸣不平。好在及时得到消息赶来的妻女和二哥三哥,为自己的尴尬处境解了围,自己被接回了北坡凹,得到了真心的关怀和细心的照顾,让他感受到了人世间最温暖的亲情。二哥三哥两家人真诚的来访团聚,消除了自己心中对爹娘的怨气,因为那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爹娘,哪能不孝不顺?所以,他内心里真的没有太多的记恨。况且如今自家的生活过得不错,能多尽点孝心是应当应分的。   然而,在他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爹娘,为了满足爹娘无底欲望,时常被他们层层盘剥直至自己积攒的军饷花销完,他自己感觉到春娘对他有些失望了,对他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儿女们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他,也明显的不再与他亲近。虽然他们都不说啥,但是他敏感的感受到妻儿看他时幽怨的目光和对他疏离的态度,家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他想不通原由,直到春娘夜夜不停的叙述着过去的种种,从春娘的口中慢慢的了解到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使他调整了思考的角度。   站在妻儿的立场,想想妻儿所经历的苦难,又从二哥三哥那里佐证了春娘的讲述都是事实,他开始重新考量目前居住在老院子人的良知和人品,结果是:爹娘对他承诺的背义,不但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儿,还百般虐待自己的娃,还差一点冤死自己的妻子;大哥一家的自私,不愿意吃半点亏还落井下石的煽风点火,盘算着自己一定战死疆场,提前把自己的妻儿赶出家门。如果不是春娘的勇敢和俩个哥哥的帮助,其悲惨的后果难以预测,他突然感到万分的恐惧。   所有的事情连贯起来一想,他暮然就开窍了,明白了目前妻儿这样对待自己的原因,也晓得了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如果自己再不觉醒,早就已经习惯没有他也一样生活的很好的妻儿将弃他于不顾,倏然间醍醐灌顶的清醒,让他感到后脊发凉,心里发慌,一个搞不好,自己没有战死疆场,也将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凄惨下场。   他不能没有妻儿,他们是他拼命活下来的动力,是他最在乎的亲人,这辈子他再也不能舍弃的珍宝。他怨恨自己怎么那么傻,傻到被自己的血亲父兄利用后过河拆桥、被爹娘嫌弃而不自知,还拿自己妻儿的血汗银子去讨好虚伪的父兄,就是为了被他们喜笑颜开的夸奖几句“我娃孝顺”、“这才是兄弟”之类溢美之词,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农时不会停在那里等待田耀达的自怨自艾和羞愧的忏悔,随着绿山上第二茬茶叶的采摘季的来到,春娘和云白、云紫顾不上那个不与她们一条心的田耀达,一如既往的自己安排好茶叶的采制事宜。    ☆、第二十九章      这天清晨,田耀达在寂静中悠悠醒来,出得门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孩子们也不在家。他情绪落寞的走进灶房,在锅里看得了妻女留给他的吃食。这就是家人,无论对你有多少的埋怨,还是会事事处处的想着你。   “我一定令她们很失望吧?”想自己堂堂七尺汉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军人,一身的本事,因为自己的固念和愚笨,无意间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沦落到遭他们的嫌弃冷落的地步,任谁都得说他活该,他自己也认为自己这是咎由自取。   接连着的半个月里,春娘三母女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昏天黑地。田耀达被以“这里忙乱为由”,被安排到南院居住,又以“好好养伤”为由,被安排在自家的庄稼地里薅草、松土、浇水。他晓得自己被妻儿排挤了,他的妻儿用实实在在的行动无声的告诉他:“没有你咱们依然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她们的生活中可以让他缺席,这是对他所作所为不满的最直接而有力的抗议。   田耀达内心落寞到了极点,他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心里想通了,有了自家明确的决断,想找个空闲与春娘把话谈清楚,把自己的立场说明白,无奈春娘母女三人实在是太忙,忙完采制茶叶,有急着销售出去,接着三人又去帮二哥和三哥他们采茶,前前后后二十六、七天连轴转才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母女三人连续睡了两夜一天,三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得田耀达心痛不已。而他也切身体会到妻儿生活的不易,因为这二十几天都是他自己在养猪,割草、喂食、打扫猪粪,说起来都是简单的活路,可是做起来才晓得是累人繁琐的活路。这是有他在家,他没有在家的时候她们有多劳累可想而知。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妻儿的坚强不屈,不但不求与人,反而施手与人。这样的妻儿是他从来不晓得的,他无比慨叹“我何德何能,拥有如此贤妻娇儿”,他无比自责“我何等痴愚,身在福中不知福。”   待春娘母女三人休整好了,这天,田耀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她们想把话说开,却被一阵有力的敲门之声干扰,田耀兴站在院子门口喊道:“四弟,爹娘喊你去一趟老院子。”   田耀达看了看脸色暗沉的春娘母女三人,心里无限挣扎的转身拉上大门,随着田耀兴去了,“也好,今天就做个了结,以后不再纠结了”,他心里这样暗示自己。   田耀达走后,院子里异常的安静。云白和云紫偷偷的斜眼瞄向春娘,见春娘脸上平静无波,依旧坐在屋檐下纳着云蓝的鞋底,两姊妹也不敢吭声,自己绣着手上的绣活,生怕春娘伤心难过,其实她们这些孩子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田家老院子的堂屋里,田荣贵和田王氏已经坐等着田耀达的到来。看见大小两个儿子走了进来,田王氏垮着脸,在田耀达喊了一声“娘”后,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田荣贵却是相反的显得很热情,还咧着嘴说道:“四儿,你腿有伤,快来坐下。”说着指了指他旁边的长板凳。   田耀兴坐在田王氏的旁边,四个人都坐着,田耀达没吭声,其他人没想到是这样,气氛显得异常的怪异。田耀达因为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今天想验证一下是不是自己把爹娘和大哥想歪了?所以,他不先开口。再者是爹娘喊他来的,当然应该他们先开口。   田荣贵抽了几口旱烟,把烟杆用力的在桌边敲了几下,弹出里面的烟灰,嗯嗯了几声,才开口道:“四儿,今天找你来,是想看看你的腿伤恢复得咋样了?”   田耀达看着自家爹平静的回答:“可以不用拐杖了,但是还不利索,大夫说要慢慢养,一年半载的差不多就能完全好了。”他秉承问什么答什么的原则,但绝不主动挑话。而且,明知自己有腿伤,还大老远的喊自己过来,而不是去看自己,他心里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不言而喻。   其余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田王氏说道:“老四,爹娘的日子是咋样,你也看见了。我俩现在和你大哥大嫂一起过日子,你大哥大嫂也困难,咋说我们也不只是你大哥的爹娘,你们都是爹娘生养大的,都应该孝顺我们。我晓得,你们现在的日子好过了,那还不应该多孝敬孝敬,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得?”说话的口气很霸道,近乎指责的口气。   田耀达依然平静的看着自家的娘:“娘告诉我该咋样做?”   三人又是一愣,田王氏瞪着眼凶道:“孝顺爹娘要咋样做还要我教?”好嘛,皮球又踢回来了。   “那我和二哥三哥一样,每年给孝敬钱五百文好了。”他早就问清楚的。   “你说啥?”田王氏尖叫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田荣贵瞪了自家婆娘一眼,田王氏才强压住怒火坐下。   “那要咋样?爹,你说吧,但凡儿子能做到的绝不含糊。”他想自家爹应该不会是娘那样的态度吧?!他自然存在侥幸心理。   “四儿啊,这些年,有些事爹娘做得不好,有愧呀。可那也是穷造成的,希望你不要怪罪爹娘才好。”田荣贵放低姿态道。   “嗯,我晓得,我没有这个想法。前段时间,我不是经常来看望爹娘吗?而且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孝敬爹娘,我已经把这几年攒下的军饷都买了东西送给你们了。现在,我也是穷光蛋一个,身子又是这样,全靠妻儿养着。等我以后身子好了,挣了银子,一定全部孝顺爹娘。”田耀达如此说道。   “四弟,你没有银子,你媳妇有啊,这媳妇的不就是你的?”田耀兴急道。   “是啊,四儿,你媳妇是个能干的。”田荣贵急忙附和道,给田耀达灌迷魂汤。   “嗯,春儿的确能干,要不然,云蓝和云青还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开蒙呢?但是那点银子得来也不易呀,全靠春儿和云白几个天天割草喂猪,我看着她们那个劳累也是心痛不已,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怨自己不争气,帮不上忙。而且,我一个大男人,要靠妻儿养活,已经很憋屈了,咋还有脸面伸手要银子?是吧,爹?”田耀达说完双眼扫了一眼三人,顾左右而言他。   “那啥,四弟,大哥我脑子也不笨,如果你们有啥赚钱的法子,不妨告诉大哥,这样也不用四弟出力,你说呢?”他可是听说四弟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富裕得很。   “哦,那啥,不就是勤劳肯干啰。大哥要不你也多养一些猪吧,今年春儿养了十二头猪呢,喂肥了卖了银子,给云蓝和云青的束脩就够了。”田耀达就是不被他们绕到他们画好的圈里去。   田荣贵三人听他这么说十分的恼火,心里又急又恨,这小子今天咋这么不上道呢?   田王氏实在是沉不住气了,直接说道:“说那些没用的做啥,今天老娘就要银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哦,娘,我不是不给,现在真没有。我说了等我身子好了就赚钱孝敬你。”田耀达佯装傻乎乎道,他不能和爹娘来硬的,这样是不孝,对云蓝和云青将来的前途不利,也没有必要给自家的爹娘弄得像仇人似的,要用怀柔政策。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给?”田王氏梗着脖子叫道。   “不是不给,是没有。娘,你急用银子,先让哥哥们垫着,我以后还上成不?”田耀达有的是耐心,开玩笑,几年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不是单靠干混和运气活下来的,那要靠智谋。   田荣贵三人拿着这样的田耀达彻底无语了,最后是田荣贵挥了挥烟杆,田耀达便笑脸告辞而去。   田耀达回到北坡凹的时候,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见他回来了,云白打了半盆水来给他洗手,一家人坐下静静的开始吃饭。   “爹娘叫我去是要银子,我说我现在没有。”田耀达突然说道,见春娘几个吃饭的动作楞停了一下,谁也没吭声。于是他接着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日子是咱一家人长久在一起过的,应该先以自家为主。爹娘那里我也会孝敬,可他们也不只我一个娃,大家咋样做我就咋样做,我承诺每年也给爹娘五百文孝敬钱。这样做对吧?”他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口吃饭的春娘。   春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没再言语继续吃饭。   “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们伤心了,这些年你们受苦了,我给你们道歉,都是我傻不懂事,害你们受累惹你们生气,我晓得错了,你们别不理我,我”   “噗嗤”,没等他说完,春娘母女三人都相视而笑,把田耀达弄得满脸绯红又羞又愧。   “晓得你不傻,就是太乖咯!”春娘这句话其实就是隐晦他太在乎别人给他戴高帽子。   “我以后不乖了。”他顺着春娘的话道。   “哦,那是不是以后都不顾咱们的想法啦?想咋样就咋样?”春娘反问道。   “不是,不是。我是在家里乖,在外面不乖。”田耀达赶紧撇清自己的口误,没想到越抹越黑。   “嘻嘻嘻”,看着急得不知所措像个娃娃似的爹爹,云白和云紫低头闷笑,拿着筷子的手因为暗笑颤动着。   “好了,吃饭。”春娘也晓得聪明的女人啥事都应该晓得适可而止。   晚上洗完澡,田耀达直接进了春娘的卧房,如入无人之境,随躺如睡。春娘进来看见的就是田耀达侧躺着那健硕而修长的背影,忽而就恍迷了双眼。她是过来人,说对自家的男人没有那种想法那是吹。“自己这是咋啦,尽然有了那样的心思?”春娘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看来原主春娘对田耀达还是很有感情的,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对田耀达也产生了感情。“再看看吧!”她在心里这样想到。   其实田耀达并没有真的睡着,凭他猎人加军人的警觉,春娘进来的动静不看也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他是因为怕春娘再猜忌他而对他还有防范,从而把他又以所谓的正当理由赶走,才幼稚的出此下策。见春娘从进来后一直没有动静,紧张得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不敢出大气。   春娘以为他真的睡着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他们是夫妻,她没有理由赶走他。于是只得转身出门来到客房,取下头钗,梳顺头发,轻手轻脚的躺上床,对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翻过身面朝里面睡去。    ☆、第三十章      她不晓得的是田耀达在她出去之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孤独落寞寂寥和深深的凄苦,无边无际的折磨着他。他和春娘之间关系的修复还有长长的路要走。这夜,田耀达的梦里,全是春娘当年拽着他的衣角,哭泣着哀求他留下的画面。噩梦醒来,再也无法入眠。   不晓得是自己变了,还是春娘变了。   曾几何时,夜夜在他怀里撒娇耍横的妻子,现在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是啊,这些年她是咋样熬过来的不言而喻,都是自己不能给她依靠,才使得她一个弱女子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不得不艰辛的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也是自己的不成熟不顾家不体贴,导致她对自己产生了不信任和抗拒信任,是怕再受伤害吧。强忍着一肚子的怨气还是平静的面对自己,把一切的愁哀发泄到劳作上,是怕伤了我的自尊吧。想着想着他眼角湿润了,这是悔恨的情绪,也是心酸的情绪。   眨眼之间,天气愈加的炙热,在蝉鸣蛙声的陪伴里,夏收来到了。   田耀达虽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决心,几个孩子也慢慢的不再刻意的回避他的示好,但是他和春娘的关系还是没有太大的进展。爱之深,伤之彻,恨之浓。   春娘对他依然是不理不睬,她自己忙自己的,还为了不与他多打照面,经常带着闺女们出去摘野菜、采蘑菇。   他不晓得的是春娘的心早就软了,只是她决不会主动示弱而已。这些日子,田耀达整天在庄稼地里忙,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地埂上看着远方发呆,因为这样的时刻被春娘看到过好几次。看着他孤寂落寞的身影,想着他对孩子们越来越有耐心,对自己愈加的细心和小心翼翼,甚至每每都要顾及自己的脸色。孩子们看到爹爹如此,都有几分的心疼,但是他们都选择沉默,大人的事他们娃娃管不着。看着相公和孩子们这样的表现,有几次,春娘差点就没有忍住,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原谅他了。但是理智还是警告她,一定要沉住气,决不能前功尽弃。一切随其自然吧!情感的破损,需要时间这幅良药慢慢的医治。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像酒一样,还是越陈越香,就看双方能不能挨得过储酒的过程。   今年的夏收,田耀达包揽了一切事宜,安排好了所有的细节。春娘忙里偷闲的去了一趟陡秃山庄,见长工们都是种地的行家,一切有条不紊,她十分放心。同时,告诉长工,给她在山庄的粮窖里放上三成的粮食,其余的各家自己分了。长工们对此山呼海喊:主家仁善。   西坡与北坡凹的夏收都顺利完成,云蓝云行和云青三人在农忙季节也放了几天的假。有了他们的加入,三家人的劳动力大大增强,他们个个已经可以当得上是大半个劳力了。   夏种也全都由田耀达部署,他如今是想饿补自己这些年的缺席,不想让春娘操半点心,想让春娘把自己作为依靠,想让自己变成春娘想要依赖的男人。   人是奇怪的动物,有时候,男人的死缠烂打,会让女人愈加反感。而有时候,男人啥也别说,把自己往死里作践,反而会让女人心软心疼。   田耀达这样的男人,一定不晓得这样的真理。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弥补对家庭的亏欠,不想却歪打正着,正好打中了春娘的软肋。而现在的春娘,也想在这一世好好渡过有丈夫和儿女陪伴的生活。   辛苦了个把月,庄稼人完成了夏收与夏种两件大事。田耀达这次是真的累坏了,整天忙里忙外的没得空闲。他这样的行动比空口白牙说出的话更能打动人心,云白云蓝几个娃娃真心的心疼这样的爹爹,他们尽量的对他关怀备至,端茶送水,捶背洗脚。   尽管如此,田耀达还是深感疲惫,有心里的内因,也有劳作的外因。或许是了却了庄稼地里的事情,这天晚上,田耀达半夜三更超大声痛苦的哼哼起来,把住在客房的春娘都惊醒了。春娘即刻喊醒云白,一起匆匆来到田耀达的卧房。   借着夜光,春娘和云白看见田耀达全身湿透的蜷缩着身子,右手摁在右腿上,上下来回的搓摁,痛苦不堪。春娘想,应该是这些时日累的伤腿犯了疾,心里莫名的一阵酸楚。一时也没多想,拿来干净的布巾帮他擦拭。又和云白母女俩,一人负责一条腿,帮他轻轻的按摩。良久之后,田耀达才慢慢舒展了因疼痛紧蹙的眉头,手脚也缓缓的放松了,发出了粗壮的鼻息。   自此以后,春娘不再刻意的回避田耀达,时不时的还和他一起去地里侍弄庄稼,到后山、前丘看看树木花草的长势。慢慢的田耀达也敢盯着春娘发呆、发傻,惹得春娘有时候也回应他一个浅浅的微笑,说是微笑其实就是扯了扯嘴角而已。就这样已经让田耀达心花怒放、心情激荡了。   由于田耀达的腿伤顽固,春娘特意漫山遍野的寻来野田七,用自家酿制的高粱酒炮制了几罐田七药酒,供田耀达每晚擦脚。   看着爹娘的关系在逐渐的缓和,云白几个更是异常的乖巧,更加的勤劳,把家里的鸡呀、猪呀、花圃呀、茶园呀、果林呀,侍弄得妥妥帖帖、翠色葱茏、生机盎然,惹人流连。二伯和三伯两家人也会时不时的过来逛逛风景,附庸风雅一番,倒是调节出几分融洽的氛围。   翠娘和荣娘也晓得春娘与田耀达之间的隔阂,经常借机劝解春娘,“他四婶,看四弟的作为,他也为当初那样对你们母子不管不顾感到内疚。虽说这些年你们吃尽了苦头,也不完全是四弟的错,我们做伯伯伯娘也是愧得慌。四弟那也是为哥哥们去卖命挡刀的,当时把你们母子托付给家里,咱们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你可不能把一切的债都算在四弟的头上。看着现如今你俩这样,咱们心里当真过意不去,只求你看在咱们和你家娃娃的份上,也要原谅四弟,以后好好的搭伴过日子啊。”   春娘能理解翠娘她们所有人的意思和善意,但是就是不能轻易的谅解田耀达,她自己也不晓得是咋啦。或许,那种在人最脆弱、最无助时候的被抛弃的绝望记忆,对春娘来说可能是最深最痛最彻底的伤害吧。总的来说就是春娘害怕啦,是深入骨髓的那种怕---恐惧。对,就是恐惧!她怕田耀达重蹈覆辙,她怕自己再硬生生的被抛下,她怕那种抽筋折骨般撕裂的心痛。   是的,她怕,怕极了,怕自己在这一世所托非人。所以,她不会把过去田耀达的绝情行为轻描淡写的一笑而过,然后随意抹去。她,不是那样愚傻的人,也不是那样好哄弄的人,她只是一个害怕再次受伤的女人,一个及其倔强的女人!   这年的夏秋之际,春娘一如既往的带着孩子们踏遍周围的山山水水,去寻找各种各样的新奇东西,丰富餐桌,慰藉五脏六腑。田耀达还是只能望而兴叹,只是,他,变得愈加的深沉和沉默。   多少个不眠之夜,他痛定思痛于春娘的耿耿于怀,他痛彻心扉的悔不当初。“当年的春娘,伤心欲绝死死拽住自己衣摆那个时候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这种自己一个汉子都难以承受的痛、刻苦铭心的疼,就是这样吧?恐惧、忐忑、心碎一般的感受,原来,真的好痛。心碎之痛果然是最痛最伤人的。”有了这样一番推己及人的感悟,田耀达对无视自己的春娘更加呵护体贴、关怀备至。    ☆、第三十一章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行为心声,田耀达的真心与真诚,春娘不是没有感觉,即使她是一个慢热型的人,也能感受到田耀达热切的关爱,对,就是关爱,而且,爱的成分居多。比起田耀达的愧疚,春娘的纠结也没少多少,权衡了各种关系(不是利弊,只是关系),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最终还是选择原谅田耀达,只希望他这次不要再让她失望。不要再唱着: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那哀婉伤怀的曲调。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两个人,不经意间很快就在某一时刻交叉汇合了:清晨的问候、晚间的凝眸、累时的闲栖、闲时的情致,心里的情意溢满双瞳。那一抹心灵相惜发自真心的浅笑,那一瞬你浓我浓情深意切的斜睨,那一触双手十字紧扣的震颤,那一个情不自禁深情的拥抱,已然无需语言的赘述,他们依然相爱着,真情浴火重生、破茧成蝶,灰烬里复生的爱,相信又是年年春风。   风萧叶黄,又是一年深秋时节。   这次的秋收,春娘没有让田耀达一个人操劳,为着她将来的幸福人生,田耀达的身体还是最要紧的。因为家里的田地本来就不多,加上二伯三伯家的鼎力相助,天气也十分的配合,北坡凹和西坡三家人的秋收都在欢声笑语中愉快的完成。缴税之后,万事大吉。   春娘安排布置好陡秃山庄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伙同田耀达和云白云紫游山玩水,美其名曰“上山捡拾野花野果”,其实就是玩耍赏景,他们家而今不再缺啥子。   到了秋茶的采摘时节,一家人便开始了舒心的忙碌。这次,他们做了黑茶,这个价格高于秋茶不说,春娘喜欢黑茶的陈香和浓香,那种感觉“暖暖的很贴心”。田耀达被安排全程参与,不免心潮澎湃,看着一块块散发着馨香的茶砖,颇为欣然,眼里充满了灿烂的笑意,心里是足足的成就感和无限的感慨:“原来,自己的妻儿远比想象中的聪慧能干。原来,山野间不足为奇的树叶也可以焕发出生机的极致。原来,平和的日子可以这样轻慢而舒心。原来,身边处处是商机万物皆为材有用。原来,平常人家的生活也可以富足与从容。原来,春娘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简单闲适的生活”。   原来,这样的日子,何尝又不是经历了生死后,自己悟道想要的生活!   西坡的秋茶今年也是大丰收,北坡凹一家人帮助采摘,获得了不错的报酬。每一次,绿山的茶都要早于西坡的茶,说到底,是因为气候的原因,真是“十里不同天”。   新年不久,在冬日一个寒梅轻吐、花香袭人、艳阳高照的午后,华大夫的华家大院和北坡凹的北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天是云白十五岁及妍的日子,也是她与华雨尘成亲的日子,如今的云白已经是亭亭玉立、身姿袅娜的青春少女。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年龄成亲是最合时宜的。要说最兴奋的除了云白,就要数田耀达啦。适龄女娃嫁得佳婿是佳话,同时也是被人称道是积德福报、祖宗保佑、光宗耀祖的光彩大事,堪比男娃的出人头地一般,被人称慕。   这天,二伯三伯两家人和田耀达全家全体总动员,云白的婚事办得热闹非凡、气派无比。春娘把香山镇的一个铺子作为嫁妆送给了云白,然后是云白手里掌管着的银票一万两。云白推辞了半天,春娘还是硬塞给她六千两。华家的聘礼也很丰厚,就是华大夫的诊室和教给雨尘那一身的行医本事。春娘对云白将来可以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感到一个母亲由衷的宽慰。由于田家老院子与田耀达之间关系的微妙,只是由田耀静当代表送来贺礼,仅此,田耀达俩口子已经释然了。   田耀静看见风光出嫁的云白,甚是羡慕。想到自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是爹娘却不怎么上心,大哥大嫂还盘算着咋样借机捞些好处,说到底,自己的婚嫁无疑将成为别人牟利的工具。明知如此,她无力回天,谁叫她是爹娘的娃娃,而不是四哥四嫂的娃娃。唉,同人不同命,其事何其多!认命么?又怎能不认?   田耀达和春娘都晓得幺妹的处境,可是不晓得咋样管。春娘是不会主动刺激老院子人的神经的。田耀达么,如果幺妹出言相请,他会拔刀相助。   好事成双,在云白三日会门儿的那天,传来了荣娘如愿以偿的又传出怀孕的好消息。春娘和翠娘满心欢喜的跑去祝贺,田耀发笑歪了嘴,笑弯了腰,笑岔了气,气焰很嚣张嘛!看得田耀达那个羡慕嫉妒恨呀!没有办法,他的春娘还没有完全的原谅和接受他,悲哀呀。如今他才晓得,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多么要强和执念的女人。   迎春花摇曳着婀娜妖娆的妩媚,野山猫发出撕裂煽情的吼叫,娟娟溪流淙淙逶迤的流淌,雀儿叽叽喳喳尽情的鸣唱,无一不告示着,这年美妙的春天来到了。   对于田耀达和春娘,在这一年里,他们有很多的期待:夫妻感情的复合、田耀达伤腿的康复、云蓝和云青科考下场、云白的孕事,等等。生活似乎正朝着人们美好的心愿铺开。   精神焕发的田耀达此时正在快刀砍伐细长的香柳枝,用以编织成筐用来盛装茶叶。春娘终于领略了一番田耀达的编制技术,那叫一个娴熟呀、快速呀。看向田耀达的目光写满了崇拜,铁杆粉丝一根。春娘仿佛陡然间就想明白了,原来田耀达在原主春娘的心里,那也是一个多才多艺的能人呀!那就怪不得原主春娘对田耀达无比纠结的情感咯:爱他的才情,怒他的懵懂与绝决。   此时,春娘也才晓得,原来,古代夫妻的情感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肤浅,其实日积月累点点滴滴日久生情的感情,是最深厚最坚固的。原主春娘和田耀达,以及二哥二嫂三哥三嫂的感情无一不是如此。   后世的夫妻比之此时此代的夫妻,有太多的不足和缺憾,有的夫妻或许根本没有体会过古代夫妻生死相随那种潜入骨髓视之如命的深情,很美妙,很满足,很幸福。   同甘共苦对他们来说是必需的,同生共死对他们来说是福气是真心欲求的境界。   云卷云舒,光阴晃过,采制明前茶的时节眼看着就到了跟前。初春的气候,就是阳光明媚合着微风拂面。   夜晚的凉风不时的吹起春娘腮边的细发,正与春娘并列站在院子古树树荫下的田耀达,铁指柔情的为春娘轻轻的把细发撩放置耳后,春娘用清亮而娇羞的双眸斜睨了他一眼,笑了笑。田耀达情难自禁将她轻揽入怀,温热的气息在春娘在脖间游走,激荡起春娘身体里那般莫名的痒状,尔后微闭上眼享受这久违的抚触与温柔。感受到软倚在自己怀里的妻子,田耀达欣喜若狂不再淡定不再犹豫,一个打横抱起春娘就奔到卧房,在春娘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的时候,田耀达已然大包大揽的完成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夙愿:“春娘又是自己的媳妇了!”   沉浸在欲海里的两个人,把“久别胜新婚”的含义发挥到了极致。也不晓得缠绵了多少次,几近天光破晓,沦陷在神圣交合中的夫妻,才在极度的欢愉与疲倦里相拥而眠,月亮悄悄隐没,日光冉冉升起。   这个春天,北坡凹收获的不仅仅是茶叶带来的效益,还有田耀达和春娘如胶似漆的浓情蜜意。已经达到小康生活水平的北坡凹一家人,说不出的安逸。夜夜春宵的北坡凹夫妻,道不尽的缠绵。有钱有闲的日子惬意而逍遥,没有烦恼,岁月静好!   北坡凹如今是田耀达掌家(银子并不在他手里),他毅然决然的为家里添置了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清明节后,云蓝、云青和云行在田耀旺和田耀达的陪同下,坐着马车去县府参加童生试。据他们学院的先生考量,包括他们三人在内的十几位学子应该可以轻松过关。   春娘自是对自家儿子有十足的信心,只有翠娘脸上写满了担心与期盼。现在西坡两家人的日子也日渐的富裕,妯娌三人没事了,就闲在一起随心所欲的闲话家常。翠娘和荣娘经常拿春娘和田耀达夫妻说事,有意无意间调侃几句,春娘总是以笑作答。   不管啥时代的女人,那溢于脸上的幸福无法隐匿,爱情果然是女人的美容面膜,男人是女人的美容针,女人被证实是感性的,是照耀男人左半边阴天的右半边晴天。    ☆、第三十二章      北坡凹夫妻感情的复合,受益最深的是云蓝几姊妹。经历过无父依傍、寡母羸弱、被无端欺凌的孩子们,一旦拥有父母疼爱与家庭的和睦温情,咋能不感到幸福温馨,咋能不欢欣雀跃,连梦里都笑出了声。   没有悬念,云蓝三兄弟与其他十名同窗考过了府试已经是童生,接着就是备考秀才的院试。南岳书院给这些个童生开小灶,云蓝三兄弟进入新一轮的紧张封闭式受教。   云紫和云鲜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稍有闲暇,已然亭亭玉立、娇俏秀丽的两姊妹就腻在一起,手里绣绣花、嘴里悄悄话,享受着女娃娃最无忧无虑的美好年华。   田耀达最是喜欢和春娘的独处时光,中年人的情感表达,不再似年轻时候那样的隐晦与羞涩,似“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但却比年轻的时候来得更加的直白与浓烈。他们往往对对方了如指掌,所以一矢中的,让人抗无可拒,最终双方只剩下缴械投降。夫妻和合之乐,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有人说过:“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传宗接代”,我举手赞同,是因为其结果,也因为其过程。   人们贪婪于一切的美好,然而美好的一切,在人生的长河里总是显得急促而短暂。就在北坡凹夫妻感情深炙蜜里调油的时候,夫妻间新一轮严峻的考验却不期而至。   夏收之前少有的农闲,春娘准备带田耀达到黑山,给田耀达释疑煤炭之事。因为煤炭可燃烧在北坡凹已经不是秘密,但是田耀达依然十分的好奇与惊异,他想对此了解透彻。   春娘原本是不想和盘托出的,她的私心就是后世所谓的“环保意识”,如果此事公之于众,黑山难保惨遭洗劫,香柳村也将不再平静,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在田耀达赌咒发誓“誓死保守秘密”的承诺下,春娘难敌美男的纠缠与魅惑,答应了他的请求,欲为其释惑解疑。   夫妻双双刚出得家门,一驾无比豪华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他们的眼前。春娘疑惑的看向田耀达,田耀达同样疑惑的看向春娘,然后是俩口子疑惑的看向马车。   只见年轻壮实的车夫停车下马,然后急速的放下脚凳,撩起车帘等着车上之人下车。首先下车的是一个貌美的中年女人,然后伸手扶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她们真的好美,不是俗美,是雅美,气质高雅、行止高贵的那种美艳,尽管她们衣着颜色暗沉的丝质服装,依然难抵眉目间那傲人的贵气。   “田先锋,好久不见!”年轻的美女轻启红唇。   田耀达眉头紧锁,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些人。   “请问,你是”田耀达看着她问道。   “大胆,怎么跟郡主说话的?”中年美女怒目而斥。   “陈嬷嬷?”年轻美女打断了陈嬷嬷。   “田先锋,你或许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我是诸葛夏鑫的妹妹诸葛秋寒,因为十分仰慕田先锋而又顺过此地,所以今日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年轻美女温音软语道。   田耀达看看春娘,春娘挑眉微笑,“哟,桃花劫呀!”她乐得作壁上观。意思是:个人的事情个人自己解决。   诸葛夏鑫是田耀达所在部队的将军,战争结束后,曾经强烈的要求田耀达留在他的队伍,并许以高官,但被田耀达断然拒绝。   “哦,诸葛郡主,在下不知大驾光临,寒舍恐怕难以接驾”田耀达直接的拒绝。   “田先锋无需自谦,无妨,农舍极好。”诸葛郡主抢先言明。   当然好了,春娘腹语,我这院子可是独一无二的,在千年以后,那也是可圈可点的别墅架构。   “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对了,诸葛郡主,这是拙荆春娘。”田耀达看着春娘介绍给郡主。   “嗯,田夫人!”诸葛郡主倒是大方。   “郡主请进!”春娘不卑不亢的举止,倒是让郡主和陈嬷嬷都小有吃惊。   春娘把郡主三人引进了南院,毕竟人家是大人物,又是贵客,南院更适合一些,北院的前院还是窝棚,貌似不太能入贵人之眼。   因为云蓝和云青才离开不久,南院依然打扫得干干净净,春娘一家为了庆贺哥俩考过童生,特意在南院开灶,所以,这里一切的生活用具都是齐全的。   把郡主迎进堂屋,春娘自去烧水泡茶,田耀达安排好马车,与车夫一起过来堂屋落座。不时,春娘端来了热热的明前茶,用的茶具那也是民窑中的上品紫砂器皿。   郡主优雅的从陈嬷嬷手里接过茶杯,轻浅的抿了一口,“嗯,好茶,鲜、香。茶具也不错。陈嬷嬷,你们也尝尝。”说着还把玩了茶杯一番。   春娘腹诽:当然好茶,今年才制的新鲜明前茶,恐怕皇宫里也难得。   田耀达和春娘都不接口,只恭恭敬敬的陪着,等着这从天而降的大人物发话,所来何意?   诸葛郡主是何等人物?早就看出这两个乡野布衣不是愚笨之人,特别是那个田耀达的妻子春娘,深藏不露,有点意思。一边喝着香茶,一边组织语言。   “是这样,新上任的巴叶县令和我哥哥之间有一些关系,我就求了哥哥,在他上任之时顺道过来玩耍一番,听说哥哥手下的田先锋的家乡在此,故而有此一游。”轻描淡写粉饰太平一番。   “哦,郡主明鉴,乡野偏僻,泥土相伴,实无甚趣味。既然郡主已然沿途领略了一番,想必这便是打道回府?”田耀达莫名的抵制这些达官贵人,尤其是莫名其妙的女人,他很不善于与其周旋,更怕春娘想歪了,那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他又何其无辜。   “对,田先锋说得好。主子,咱们回吧,现在出发还能在天黑前赶到县府。”陈嬷嬷很怕自家郡主不顾身份要留下来。   春娘始终置身事外,不置一词,该烧水就去烧水,该添茶就去添茶,顾自的忙着。她比田耀达更不肖于同官方之人有瓜葛。   见田耀达夫妻对她持有的恭敬态度,却实属疏离,想到自己今天真的是冒然行事,因为田耀达是真的不认识她。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甜蜜默契的生活,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羡慕的!或许哥哥说得对,农人的生活虽然清贫,但是却自在悠闲。   田耀达正是向往这样的平常日子,才强烈的拒绝了哥哥的挽留,宁愿腿瘸回乡,也不愿意在京高官厚禄,即使是哥哥许他御医保腿,他还是婉拒了,而毅然决然的选择回乡。这样的人是不会被金钱和美色迷惑的,但是,这样的人却是诸葛秋寒所欣赏的。为了不惹人厌烦,诸葛秋寒决定今天就先回去,自己的心思需要从长计议。   “好,那就此别过,田先锋、田夫人,以后再来不会打搅吧?”先埋下话头。   田耀达看了看春娘,转头答道:“郡主言重了,只怕穷乡僻壤污了郡主的身份。”说实话,他不喜欢与这类人交往,如果是队伍上的兄弟,那是求之不得。   见田耀达回答得如此圆滑和明显的拒绝,诸葛秋寒还真是悲从中来。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痴心向往的人,根本就不屑于别人,哪怕那个人高贵貌美如己,在他的眼里,那都是浮云。   送走这尊大神,田耀达和春娘都松了一口气。这是哪跟哪的事?郡主来看望哥哥的部下,鬼都不信。春娘不信,田耀达也不信。好赖自己也和高官打过交道,这些人从来不会浪费自己的一言一行,事出有因才会行动。他相信: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如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今天郡主的来访,他自己也觉察出几分的不单纯。回想一下:貌似郡主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唉,惨了!虽然他也不晓得郡主抽啥风。   田耀达和春娘这一整天都在分析郡主突然来访的目的。   “春娘,我咋感到郡主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呢?可是我真的也是莫名其妙。”田耀达直接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   “嗯,这很明显。或许这位郡主喜欢上了你,你作何打算?”春娘认真的答道。   “真讨厌,这些达官贵人就是这么的随心所欲,完全不晓得给无辜之人带来的灾祸。”田耀达真的很烦,并且还小心翼翼的观察春娘脸上的表情,就怕春娘误会自己。   “你真心不喜欢人家?”春娘问道。   “不喜欢,我只是一个农民,一个武夫,我这一辈子只想和你和娃娃们在一起,过着安逸逍遥的日子。其他的都是瞎扯。”田耀达几乎是愤怒的低吼,因为春娘果然有了猜忌。   “那你接下来想咋办?是等到时候直接拒绝?”春娘又问道。   “那样不太好。”田耀达想了一会儿道:“要是能避开,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是最好的。”他不想无端的得罪当权者,因为他还有娃娃们的前途要考虑。   春娘很欣慰田耀达并非是只图一时之快的莽夫,为此,她愿意为他出谋划策:“你真想躲开?即便你能躲得了初一,也避不了十五。躲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能暂时避开是最好的,对大家来说就等于争取了思虑的时间。况且,或许郡主只是一时性起心血来潮而已,我一个乡野的村夫,还入不了贵人的眼。再者,郡主之上还有长者,那些人是不可能让郡主任意妄为的。”田耀达严肃道。   “这样,你以外出寻找良医根治腿疾为由,暂时避开。”春娘毅然决然道。   “我也想,可是能去哪里?何况,我九死一生回来,才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实在是舍不得和你和娃娃们分开。”田耀达十分的纠结。   “你如果信我,明天就安排你离开这里,但又离我和娃娃们很近,如何?”春娘胸有成竹道。   “真的吗?春娘,如果能这样,那我由你安排。对,明天就走,以免夜长梦多,横生事端。”田耀达相信春娘,所以放心她的安排。   于是,煤炭的事情被夫妻俩彻底遗忘,第二天卯时,月影蒙蒙之时,春娘带着田耀达拿着两个大大的包袱,悄悄的从北坡凹来到陡秃山庄的西门,这个地方只在春娘每次从山庄回北坡凹的时候才打开,看门的是春娘招雇的一对老年夫妻,像今天这样从这里直接进山庄,还是第一次。因此,范伯夫妻听到春娘的敲门暗号的时候,显得很紧张,噤若寒蝉的问清楚后才轻轻的把门打开,躬身让春娘夫妻进门,然后立刻把门关上。   范伯夫妻晓得,这是出了大事或急事了。所以夫妻俩等着春娘的吩咐。春娘看着惊讶的田耀达和紧张的范伯夫妻,晓得他们的疑惑,但她此时此刻啥都不想说,直接交待范伯夫妻不要慌张,然后说田耀达是自己的相公,需要在山庄静静的养伤。尔后,她带着田耀达步行来到陡秃山庄北面的庄园,住进了主院。看护院子的雇工很警觉,听到开门的声音就起来,看见春娘就直接问明自己该做啥?春娘一一安排了一番。   “你啥也别问,安心在这里修养,我会时不时的在晚上的时候来这里,但是,你半步也不能踏出山庄。你放心,在这里,你是主子。你想干啥,等天亮以后,山庄的管事会来听你吩咐。你只需记住,这里是一个隐秘而安全的地方就行了,其他的莫问,就当在这里度假好了。这里的农事,如果你想管理都随你。我该回去了。”春娘急速闪人,之后不晓得是咋样的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三十三章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春娘刚好用了一天的时间给香柳村的亲人们,解释好田耀达因腿病未能痊愈,把他不得已外出寻医的事情圆乎了,郡主派出的说客在第三天就到达了北坡凹。春娘心里突突的暗道“好险”。   来人正是新任巴叶县令一行。   “田夫人,吾乃巴叶县县令,姓郝、字子栋,今日冒昧前来,承望没有太过打搅。”郝县令眨巴着精明的眼睛平静道。   啥子?耗子洞?即便春娘是成年人,也是强忍住没有被他的幽默喷笑出口。但看他身姿挺拔硬朗,还真是堪称栋梁之才。   “哦,郝县令客气了。巴叶县的父母官能到香柳村这样的偏荒地角体察民情,是咱们百姓之福,欢迎之至,何来打搅?”春娘觉得自己怎么也文绉绉的。   “呵呵,体察民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想会会田老兄,本县令和他可是一个队伍里上过战场的。对了,田老兄”郝县令也是军人出身,啥事都直来直往,他本来不耻于女人那些事,可奈何不了人家官大于己,不是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吗?看在将军的面子上,他真巴不得早点完事早脱身。   “哦,实在是不巧,相公腿伤久不能愈,心急如焚,昨日外出说是去寻找良医,才错过今日与郝县令的碰面,真是太遗憾了。不过,待相公他日回转家来,民妇一定告知此事,届时相公定然前去拜望郝县令,亲自负荆请罪。”春娘稳稳当当的答道。   “唵,田夫人言重了。不过还真是遗憾。”他随即松了一口长气,这样最好。既了却郡主之事,也了全田耀达的无奈。“好聪慧的妇人!”他在心里暗叹。鬼才相信田耀达是去寻医治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田耀达的明显用意。不过,那又如何,谁也不会愚蠢到去戳穿。这样,顾全了所有人的面子,也明确的告诉他人:他田耀达的断然拒绝郡主,就如同他拒绝当官一样。   郝县令和春娘都是聪明的人,对于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都认为这是最佳的结果。所以,春娘对郝县令一行,那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宾主言欢。   至于郡主失意后胡搅蛮缠般的大发雷霆和谩骂,只作“知是不知也”状。   当然,郡主不会轻易罢休,奈何派出去的几波人马都找不到田耀达的行踪,仿佛他一下子凭空遁形了一般,既使是再有不甘不愿,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有些事,不甘心又能怎样?你是郡主又能怎样?这世上,不是有钱或有权,就啥事都可以随心所欲、手到擒来的。   但是,似乎大家都轻视了郡主的执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不了了之的时候,郡主的原班人马忽然来到香柳村,春娘心再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的接受了这颗烫手的山芋。   再说田耀达,在陡秃山庄的生活那是不要太好哟。如此隐秘而又秀丽的世外仙境,整齐的大片农田里庄稼苗已然郁郁葱葱,牛马在溪水边的草地上悠闲的嚼着嫩草,农人们忙完地里忙圈里,圈里的猪呀鸡呀欢实的踱步嬉戏。还有,漫山的葱翠与林间渐次开放的七彩花朵,每当微风拂过,香气袭人。春娘这是啥时候弄的这般美妙的世外仙园?真是意外也太好了。   春娘不说,他便不问。又或许,还有许多的事情,春娘都没有告诉他亦或根本就不想告诉他。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庆幸他没有违背春娘,从而没有让春娘离开自己,否则,她悄然来此,恐怕自己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了,即便是她就与自己相隔咫尺。   与惹事就跑的田耀达逍遥的日子相比,春娘却过着担惊受怕的惶恐说话。那是因为春娘根本就莫不清楚郡主的脾性,无所适从。   说来这个郡主也是有些奇特之处,郡主为何而来,大家心照不宣十分清楚。可是,这位主子自来到春娘家,从来没有问起过田耀达,好像她尊驾是来与春娘叙旧似的,整天的过问一些乡村风情、人事农墒之类与她本人风马牛不相及的旁事,而且看似风轻云淡。   刚开始,春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几天以后,春娘也品出了一丝的味道:郡主这是在和她打太极呢,耗时间呗。   心中有了数,春娘开始迂回反击:   你说乡村的风土,我就给你讲农人的艰辛,带你去看农人风雨兼程的田间劳作,闻粪水恶臭,吃农家粗食。美其名曰“体察明情”,这顶高帽子郡主戴的是郁闷加憋愤,但却不能大发雷霆的自毁形象。   你是人情,我就那儿热闹带你去那,让你看看乡野农妇是怎样粗野的撒泼漫骂的,领略一番和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格格不入的粗俗与不堪。   你说农墒,我就告诉你大灾之年饿死人的事,带你去了解那些屋毁人亡的遗迹,让你知道农人的困苦。   还有,仿佛不经意间提起的无文无知的乡野之人的种种陋习,认清布衣们一辈又一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惨淡而认命的命运,造就的不过是毫无趣味和无奈的低下的生活,以及生活环境造就的农家汉子那粗鄙的野性。   在事实面前,说实在的郡主内心是矛盾而松动的,她觉得乡村的这种日子,她一天也受不了。   人就是这样,习惯了某种生活环境,具备了某种生活品质,一旦改变,就好像天塌下来般无措。   尤其是郡主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她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劳作与创造,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享受他人的成果和社会福利,她们是神一般的存在。   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米虫成为不可缺失的存在,彷如也无可不可啦。   只是米虫们是幸呼,还是不幸呼?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有时,她有觉得春娘这是有意的在点醒自己,隐晦的提醒她,这样的地方出来的这样的人,之于与她这样高贵的千金小姐而言,实在是一种羞辱。   高贵与低贱,这是个问题,是一个世俗上根深蒂固的云泥之别。   郡主也在反思,她的执念,真的是因为她喜欢田耀达,到了可以摒弃世俗之约的程度吗?   扪心自问,反复肯定又反复质疑,不得结果。    ☆、第三十四章      最后,还是陈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郡主,你不觉得这个春娘是在聪明的让您知难而退吗?她这样做,实则是在维护郡主的尊严。是想,如果田先锋真的抛妻弃子,与郡主成其好事,世人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怎样唾弃田先锋的见利忘义和攀龙附凤都暂且不论,农人出生的、毫无才学、只会打仗、莽夫一个的田先锋真的与郡主适合吗?以后在一起的日子真的会情投意合吗?郡主,您好好想想,田先锋真的是您一生所求所依的良人吗?郡主,时至今日,依老奴愚见,您是在赌气吧,气恼被人拒绝罢了,那里还会真的不顾一切的下嫁?郡主,您置气得也应该适可而止了。你没觉得,田夫人整天愁眉苦脸、提心吊胆的供奉着您这尊大佛,耽误了多少劳作的功夫。您想通了,咱们差不多就回吧。这次巡查民情的时间真真儿的不短了,您还真让田先锋在外面躲一辈子呀!”   陈嬷嬷的话无疑给了郡主一个合适的台阶,春娘也在暗中适时的请来了郝县令,传达了上面不可抗拒的旨意:迎请郡主回宫为皇后庆生。   郡主打蛇顺杆,意决回宫。不过,临走之前,她特地找了春娘,傲娇道:“这次来访多有打搅,给田夫人添了不少麻烦。来此的本意田夫人应该心中有数,我的离去并不是因为败了,是因为我已不肖与你一个农妇一般见识,我还不至于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说完,复有轻蔑的哼道:“祝你们永远不幸,一生贫困!从此再也不见!”   看着离去的豪华马车,春娘不禁双手合十,心念“阿弥托福”!   春娘不善也不削与权贵交际,太累人,心累。但愿从此后,再无纷扰,给自家一世平平静静的日子。这样,就是上天的恩赐了!   好险,这场莫名其妙的桃花劫,春娘与郡主斗智斗勇,几乎是累掉一层皮。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化解过去了。   这,真不是“唬弄”过去的,是提着脑袋在打仗!是女人和女人的战争,其实,真的不关乎输赢成败,关乎的只有是不是真“爱”而已!   那句话说得好: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次老的是春娘。   是爱还是不甘,只要摆出那种种的艰难困苦、见到那诸事难顺,真心与假意立见分晓。春娘与郡主是这样,他人也难逃此局,不信可以试一试,屡试不爽。   春娘容易吗?做农妇容易吗?有个俊朗神武的夫君容易吗?那得有足够强大的心智才行。事实无数次的证明:没事别找太优秀的男人,就怕找到了守不住。   春娘这一仗,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心智。虚脱的挺着忙完地里庄稼的事,又到镇子上视察了客栈和铺子的情况,还时不时的在夜晚来到陡秃山庄,与田耀达幽会。   田耀达自此对春娘更是温柔有加,对春娘百般的疼惜。夫妻俩实则是非常的享受这样的聚会,他俩总是可以达到那种身心和美的境界。   俩人之间消弭了嫌隙,有了足够的相处时间,倒是更加的信任,春娘也就把煤炭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春娘的意思是隐下此事,为了香柳村的安宁,也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宁,更多的是为了对资源的保护,春娘认为,只要她自己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做到力所能及,那就问心无愧。毕竟自家私用那些煤炭,与煤炭的存储量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危机虽已化解,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这一年,田耀达没有踏出陡秃山庄。   这一年,春娘又怀孕了。   这一年,云白也怀孕了。   这一年,翠娘怀孕了。   这一年,荣娘如愿生了一个女儿。   这一年,喜事特别多。更可喜的是,田耀静的婚事最后落在春娘和翠娘的头上,田家爹娘直接让春娘和翠娘操办田耀静的婚事,当然,所有的嫁妆也由妯娌俩承担。春娘和翠娘如今已经不再计较这点小钱,把田耀静的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嫁妆也是没得挑剔,可谓把田耀静风风光光的嫁了一户好人家。   田耀静的风光大嫁,使得田家的人逐渐缓和了之前那种别扭的关系,父子、兄弟毕竟血脉相连,没有化解不了的仇结,过去的种种不愉快被浓浓的亲情逼到了死角,没人再去触碰,久而久之它将被遗忘。   如今,田家爹娘也算是明白了,对于分出去过的三个儿子,也不牵强的要求他们这样那样了,但是,三个儿子好像根本不需要他们说,很多事情就都被很好的解决了。他们才晓得,儿孙们是孝顺的,逢年过节一大家人齐聚老院子,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这样的日子老人也很满足,所以,凡事也不管不问,凡事儿子们都能出头办理,就连大房的人也不闹了,不吵不闹,日子反而过的有滋有味,田老爷子就糊涂了,不过老姜还是很快就悟出了其中的奥秘:家和万事兴!这或许就是儿孙福吧!人的转变也不容易,需要时间,所幸啥事都看开了,田五爷子和华大夫也倍感欣慰,田家老院子的人终于有了该有的样子,生活也有了该有的样子。   猪草园开发利用的事情,由二伯和三伯全权负责。经过请人工开垦和种植,早就是一片肥沃的良田,成为田家三兄弟晋级为香柳村富裕人家的标志。   北坡凹在春娘一家人的倾力打造下,已是林木苍翠、瓜果飘香、花团锦簇的乡间别居。   无数次巧妙的解决了内忧外患的琐碎烦心之事,所谓闲时易过,仿佛转眼之间,春娘在此开心的度过了平平淡淡的几十年。   春娘在香柳村的一辈子都过得非常的和顺,夫妻和合,儿孙绕膝,妯娌和睦,爹娘康寿。当然,在春娘的潜移默化之下,香柳村出产的粮食总是比其它地方高产。郝县令在春娘给予农事上的极大帮助下,政绩赫赫,虽然连连高升,但一直与田家过从甚密,一世交好。   后来的后来,田五爷、华大夫、田家的爹娘都相继离世。   田耀达与春娘陆陆续续又育有四个子女,他们一身育有八个儿女,而且个个知书达理,有所作为。   云蓝和云青、云行三兄弟贵为官身,其他的兄弟务农兼商。   田家的男丁不准纳妾,但却都子嗣颇多。   云紫、云鲜等田家女儿,也嫁得很好,经济宽裕,生育能力也不弱。   田家自此枝繁叶茂,福极一方,田家之后裔亦富贵千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